“草民没杀人！真的！草民就是一时起了贪念……就是清早听得张叔在屋里哭喊时便赶了过来，瞧见人死了，然后收拾的时候发现炕角的被子下压着银子，就……真的！”

抓到的这人是卖鱼这户的邻居，此人是第一批进案发现场的，也是他跑去找刑天司报案的，方才秦无忧找他问话时见他眼神躲闪语焉不详，几句话就让他失了方寸……

这人被先前跟着秦无忧的那俩死人脸按在地上，此刻哭得很伤心，显得他很委屈：就一时贪心摸了点银子，结果卷入了杀人案，这不要了命么？

实话说，这年头案侦难度高，因此屈打成招这种事蔚然成风。毕竟打一顿就招，谁还费劲巴拉去找证据？

事实上，在陆景麟前世古代捕快们因为有比限——即三日一比五日一限，查不出来案子就要挨板子，因此屈打成招这种事更常见。反倒是在大夏还相对少一些，毕竟捕快顶多是协办，重案要案是刑天司负责的，而普通的地方官还真不敢给他们压力。

也不知是哪个人才订下的这规矩，这基本相当于是将片儿警和刑警的职能划分了，甚至还特地提升了捕快的社会地位——搁在陆景麟前世，捕快基本属于贱业，但大夏则不然，因此也就没有比限一说。

但有一说一，有些地方发案多，刑天司在压根搞不过来的情况下屈打成招也是必然的，偷钱的这汉子放在那种地方不是凶手他也成了凶手，所以他此刻被吓得半死，嚎了两嗓子就尿湿青衫了。

秦无忧和陆景麟瞧着这状况便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两步，脸上则浮现出不同程度的嫌恶，同步率几乎百分之百。

觉察到对方的动作后，二人都是一愣，继而都有点尴尬。

陆景麟觉得要给她个台阶下，便道：“秦长官，这人就先扣下吧，事毕之后依盗窃论处？”

秦无忧点点头：“可。”

说话时两人的目光都没有交汇，但尴尬的味道总算是缓解了些。

在场的办案人员就陆景麟的身份最低，于是他便寻思着自己将之带回衙门——说起来，虽然盗窃这事儿不是他厘清的，但将之扣押回去也算参与，不知能不能撸个盲盒？

值得一试啊！

可还没等他动弹秦无忧就冲那俩死人脸点了点头，俩人拽起那汉子便呵斥着往衙门走了，陆景麟张着嘴伸出爪子凌乱了好一会儿：两位，你们好歹都是刑天司的大爷，这点小鱼虾都要抢？

没占上便宜，陆景麟只好再次将心思放在现在的案子上。

“若不是谋财害命的话，此案可就有些麻烦了。”秦无忧有意无意的和陆景麟捅词儿。

陆景麟瞧见站在远处假装问话的唐宁朝着自己使眼色，嘴角抽了抽，于是便干咳一声道：“秦长官说的是，现在只能试着从死者认识的人身上打问了，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陆景麟记得自己好像听谁说过命案多半都是认识的人下的手，因此排查死者的人际关系就成了侦破案件的关键。

对此秦无忧也是赞同的，于是便着唐宁带着陆景麟开始做这方面的工作。

实话说，这破事儿挺难做的。

尽管这年头的人对官府的人有着天然的敬畏，许多人可谓是相当配合，但这等工作量简直是要了老命：以死者的家为中心附近一里住着的至少有几十户，而且街市鱼摊儿那边也算是死者的活动范围，这……

陆景麟再次想回县衙做小案子了。

走访了几十户人家陆景麟都没有任何发现，便是遇到那种值得注意的泼皮无赖以及屠户，陆景麟都没觉得有异常——也可能是凶手真的藏的太好而他又不精通犯罪心理所以才会如此，但理论上这年头的人真没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偷银子那人就是个例子。

问了一圈儿后，二人又跑到了街市，打算从鱼摊儿附近的人问起。

进了街市陆景麟就带着唐宁朝着昨日死者和商贾纠缠的地方走去，可没走到跟前就被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大黄鱼！

陆景麟快馋哭了。

在他前世大黄鱼可是真真儿的属于高消费品，因为早先大肆捕捞的缘故，舟山一带的大黄鱼几近被吃绝种，而后这鱼虽有人工饲养和放流，但价格依旧很高——许是被无良商家炒起来的，反正他根本吃不起，馋好久了。

于是乎在唐宁愕然的眼神中，陆景麟忽忽悠悠的拐了个弯就朝着鱼摊儿去了：“老板，你这鱼怎么卖？”

老板是个瞧着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看见陆景麟那一瞬间就是一愣，然后强笑道：“差……差爷要买鱼……是吧？”

“昂，不然我跑这儿作甚？”陆景麟抬头扫了他一眼，有点无语。

可就这一眼他就发觉有点古怪，这老板笑得极其勉强，目光还有点躲闪，而原本他是拿着刀剖鱼的，可现在手都在抖。

陆景麟忽然就觉得有点意思了，他死死盯着老板：“说啊，鱼怎么卖？”

那老板脑门上冒着虚汗：“十八文……不，十五文一斤……”

陆景麟眯着眼盯着老板，嘴上却道：“到底是十八文还是十五文？”

那老板身子都开始抖了：“十五文！”

此刻莫说是陆景麟了，便是刚想过来呵斥陆景麟的唐宁都觉得好像有点问题，于是缓缓的走到了摊儿前死死的盯住了这老板，手甚至还按在了腰间的配刀上。

陆景麟拎起一条两斤多的大黄鱼：“成，就这条了，你称称？”

老板忙不迭的接过鱼打算上称，可陆景麟却又说话了：“昨夜你干了什么好事儿？”

哐当！

老板连鱼带称都丢地上了。

唐宁呛的一声拔出刀，指着那老板吼道：“慢慢走出来，别耍花样！”

老板快哭了：“怎……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啊……”

陆景麟乐了：“我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找到你。行了，莫嚎了，回衙门慢慢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