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队长刻意强调了「总算」二字，然后打手势招呼着一众小队警员做最后一遍自身的防护检查，各就各位。
嫌恶的情绪露骨到这个份上，晓千见也不是第一次见。
毕竟这本应该是殡仪馆分内的事情，大多数警察们都认为遗体接运不应该由自己来做。
因为打心底里觉得晦气而恹恹不满，不悦的情绪自然而然地会转牵到一同工作医生身上，已经成为了常态。
不过晓千见不会去过多纠结，倒是令他万分在意的关键还没有得到解答：
“等等，有个问题——病故患者的病情诊断之前是我负责的，责任医师还没有确认遗体就进行封殓，不太符合流程吧？”
“谁让你来得晚。这方面的指挥都那主任医生负责的，我们的人只管听部署干活而已，你要问就问主任去。”
晓千见脸色一沉，朝着安全室的大门方向就要走过去。
——那是必须要亲眼去确认的事情。
为什么一枝花会突然病情恶化？为什么会一下子离开这个世界？
不过焦急的步伐没等迈开，就被冯队长一把拉住。
“喂，你防护服都不穿？”
“啧。”
晓千见甩开冯队长的手，但不得不承认这个糙汉子的提醒是正确的。
到一旁的准备室穿好防护服，佩戴好了相应的自我体征监测仪表，做完了应做的准备，晓千见才回到廊厅。
匆匆地走到安全室的门前，按铃。
没有回应。
又按了几遍之后，晓千见转头，面色凝重地与冯队长对看一眼。
“没反应。”
“嗐，说不准是没腾出手开门呢。”
冯队长拿手搓着满是胡茬子的下巴，语气里多少带着点不耐烦。
“那为什么电子门锁显示我没有进入权限？”
医院的系统在局域网内是互联的，在交接终端登陆身份的晓千见，作为已经被纳入工作任务执行成员名单的医生，怎么会被门禁系统拒绝？
现场的空气立马冻结了。
冯队长三步并作两步也来到安全屋的防护门前，砂锅大的拳头邦邦几下砸下去。
合金门板纹丝不动，徒留沉闷的敲击声回荡在空旷的廊厅内。
“传呼，叫在里边的那两个开门。”
听到冯队长的话，警察队伍里的一人脸色惨白地回过头：
“报、报告冯队，跟着那位中心院主任医生进去的老三和老四都没有回应。”
“什么？！”
冯队长紧蹙的粗眉毛下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传呼，向上级报告，说市三区医院病故处置出现意外情况。”
果决的领队警官一瞬间盯着晓千见的瞳孔，然后翘起下巴下令，
“让开——其他人准备跟我，要冲进去了！”
站在后方的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被安排站在门前，拔出手枪守在门侧两旁。
冯队长则换出背在身后的缩短了的散弹枪，向往常展开突入行动时一样，枪口对准门的侧缝处。
但是，反应过来的晓千见立刻伸手阻拦，否定冯队长要强行突入的鲁莽想法。
“别傻了，这是防护门，比银行金库还要结实！且不说轰不轰得开防护门，回弹的子弹还会造成伤亡！”
“那你说怎么办？！”
“对准联网终端开枪，让系统失效。我试试手动机械开门。”
防护门除了受联网AI控制开启外，为了应对系统故障或者停电之类的突**况，都会准备手动开启的方式。
“你有防护门的开启秘钥？”
“没有。”
“那你开个锤子，手动开门是把它掰开吗？”
“有物理锁盘。总之，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冯队长只能将信将疑地按照晓千见的指挥，将枪口对准门禁终端的操作平台，一枪做烂。
尝试着深呼吸，让满是枪声轰鸣的头脑变得清醒。
回到防护门前，晓千见用裤子拭去手心的汗，咬了咬牙。
接着，手按到防护门的锁盘上，依照直觉，感受整扇防护门内的机械构造，然后——
「咔哒」
不过二十秒，最后一声金属的构造的嵌合声响起，随着门轴内液压松弛的启泄，金属的巨大屏障向安全室内陷入。
门开了——
“——跟我冲！”
破门的呐喊，和警察们踹门而入的动作，两者几乎同时发生。
房间内没有灯光。
洒满阴暗室间的新月寂照映入晓千见的眼帘，让他不由得自然地睁大双眼。
仿佛在月下冷潭中浮现出来一般，不足二十平米的安全室房间被染出一片清晖。
然而远比月光要冰凉而又深沉的暗银色洒满在老旧的地毯上，仔细一看，竟还带着些红润。
紧接着是掩盖不住的呛鼻血腥，两名运送队的警察被砸在墙面已经咽气。
更加令人神经紧绷的是，停尸台上没有看见病故的一枝花的遗体。
先前与警察们一同进来的主任医师，也不见踪影。
然而，晓千见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
一个高挑的男人站在房间的中央。
这个身材高瘦的男人比身边最高的警察还要高上一头，估摸着要有190以上，可手脚和躯干却纤细到平衡失调。
身穿无比常见的医学会长褂，脸上还戴有普通化妆品柜台经常能看见用的假面，是个装束奇葩的怪人，仿佛从舞台剧走出来的抽象符号。
——这家伙是什么来路？
对着猛然闯入医生和警察们，面具男马上僵硬地转过脑袋。
他望着这边发出瘆人的冷笑。
锐利的目光从假面深处射晓千见，与年轻的医生对上了视线。
“医师，来得真够晚的。”
“你是...谁？也是市卫局中心院外派执行病故处置的医生吗？可按照惯例只会来一名才对...刚才的主任又哪里去了？”
“喔~我确实也是为了结晶病患者的遗体而来，不过我并非你的同行，那是因为——”
面向观众，仿佛展示艺术成果一般，男人装模作样地张开双手，
“——杀掉这两名警察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