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商……”面对伊莎贝拉的奸商笑容，罗伯特有些无语。
什么他娘的通商，说明白了不就是走私嘛！
王领跟约维克之间关系不好这事儿王室从来没有掩饰过，伊莎贝拉去到王都之后还好几次闹得满城风雨，到了罗伯特这个级别的外国将官只要肯打听都能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所以当伊莎贝拉开口说要“通商”，罗伯特就知道这位女公爵盯上的是帝国的粮食，说起来好像麦德巴赫之前的上一任十三军团军团长就是因为向约维克走私大豆，至今还被当成叛国者关在监牢里。
可是罗伯特能拒绝吗？他不能！参与走私是把双方利益彻底绑在一起的投名状，自己不接下来就没法让伊莎贝拉安心，伊莎贝拉不安心他也甭想安心。
何况缺粮是王国北方三大公爵领长久以来的痛，也是王领用来控制这些公爵领的主要手段。在王国七百年的漫长历史中不是没有过跟王领撕破脸闹翻的北方公爵，可那些人掀起的反叛都没法持久，其主要原因就是一旦王领给北方断粮这些地方会立即开始闹饥荒。
手下人没饭吃自然会找上头的人算账，其他被牵连的公爵领哪怕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帮着王领收拾跳出来的刺儿头，于是叛乱就这么迅速被平定下去了。
所以伊莎贝拉小姐是铁定心思要造反了？真是如此的话对罗伯特而言倒是件难得的好事。王国局势不稳意味着王国的军事力量将不会以布莱克山口为主要目标，他也就不必担心自己新找到的安身之所会保不住，如果约维克那边在面对王领时陷入颓势，自己甚至有可能抓住机会……
“将军阁下，想什么呢？”就在罗伯特的妄想开始无限膨胀的时候，伊莎贝拉似笑非笑的话语打破了这份安静。
“我在考虑通商的利弊。”罗伯特好歹也是十几年的老油条了，回魂之后立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那么不知道阁下考虑得如何？”这老小子想什么伊莎贝拉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就是故意让罗伯特觉得自己跟王领那边必有一战，不然怎么把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威胁指数降到最低。
“没有问题，我可以接受。”罗伯特挤出个熟练的商业笑容。
“很好，这是一张我需要的和约维克领能够提供的货品清单，还请将军阁下过目也好提前安排个章程。”伊莎贝拉立即掏出一张货单送到罗伯特手上。
“……这么多？”草草扫了一眼货单，每种货品后面的期望供需量委实是把罗伯特惊到了。
入侵约维克的时候罗伯特就发现攻破村镇之后的缴获比预想中要多不少，最初他还以为是帝国开战时机选得好，正好赶上有冬储习惯的约维克人刚刚入冬。可看伊莎贝拉手上这张货单，很明显是约维克领的生产能力要比帝国城镇的平均水平强大得多，不然为何需求的都是材料而提供的都是制成品，且两边的供需量都很大？
“不好解决？”伊莎贝拉反问。
“是有点不好解决。”罗伯特的嘴角抽了抽，“这个货流量太大了，欧雷德那边也不是瞎子，我要是真把走私的摊子铺得这么大铁定会被发现，到时候那些本来就有心找我麻烦的家伙一定会用这个当借口在朝堂上攻讦我，就我这小身板扛不住的。”
“呵，谁跟将军说您是走私了？”伊莎贝拉一听就笑了，这个罗伯特还挺自信，以为这些货都是让他独吞的。
就算我真给你，以你那点能耐吃得下吗？
“小姐的意思是？”罗伯特一愣。
“将军阁下，我是王国派往欧雷德的使团正使，两国和谈的条件都是由我来拟定提出。”伊莎贝拉悠然解释道。
“所以通商就真的是通商。”罗伯特恍然大悟，这通商还真的是通商，官方承认合法的那种。
“没错，如您之前所言的，我们脚下这座要塞王国要不回来，我也不打算用约维克的父老乡亲们去填这座战略意义已经不大的关口，既然注定要接受领土损失，我怎么也得要回来点什么吧？”伊莎贝拉点头。
“小姐的想法很好，但您可能不太了解帝国的律法。”罗伯特听了却是眉头紧皱，“这张货单上的其他东西还好说，唯独粮食向来都是被作为战备物资禁止输出到国外的，如果量小我还能用军粮做假账遮掩，小姐您要的这个量……”
“总会有人主动帮我们打掩护的，话说回来将军阁下对皇帝陛下感官如何？”伊莎贝拉神秘一笑，换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小皇帝？”提起尤里乌斯三世，罗伯特脸上就难掩鄙夷之色，“那就是个刚愎自用的废物，马歇尔当初选择支持他发动战争获取实权纯属自己瞎了眼，有小皇帝那样的盟友谁还需要敌人？我就是被他活生生逼到现在这个处境！”
“如此说来，将军阁下是不准备考虑与陛下和解的可能性咯？”伊莎贝拉笑问。
“切，我倒是不想招惹他，怎么说他也是在位皇帝，可他得愿意放过我啊！”提起这个罗伯特愈发委屈，“我是真没想到区区一封请示书信在他那儿就捅了马蜂窝，气量狭小到这个份上的皇帝我翻遍史书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如果我能帮阁下跟陛下的和解牵线搭桥呢？”伊莎贝拉又问。
“小姐你？！”罗伯特两眼一瞪有点发懵，“难道小姐你还能直接跟皇帝搭上路子？”
“皇帝陛下正在试图收买女武神们，而我是女武神们的盟友。”伊莎贝拉笑呵呵地讲出了荷瑞丝特无意间泄露出来的情报，“四舍五入一下，只要我想我也可以变成皇帝的盟友，而您作为我的盟友同样可以成为皇帝的盟友，这只取决于您的个人意愿。”
“你等等，我有点绕。”罗伯特扶着额头把伊莎贝拉的话捋了一遍，“小皇帝想收买女武神？几个菜啊醉成这样？”
“问题是女武神们真的准备答应下来。”虽然荷瑞丝特没说过女武神们对皇帝的最终态度，但伊莎贝拉能看得出来阿尔薇特之所以急着在优势状态下结束战争，图谋的就是这位刚愎自用的皇帝，你看现在她不就已经吸引到了皇帝的注意力。
只要知晓个中内情，道理其实并不复杂——女武神想要从神官的压制中独立必须得寻求皇室派的外援，而皇室派中的武将肯定不希望女武神蹦出来跟自己抢军功，文官则是力量孱弱帮不上忙，算来算去能给女武神们提供强力支援的就只剩下皇帝本人了。
哪怕现在这个皇帝他不中用，皇帝毕竟是皇帝，有这个名头在身很多时候哪怕只是一道对己方有利的圣旨都能影响力量的天平，何况对抗神殿派是皇室派的共识，在这个大共识下就算皇帝在皇室派内部不受待见，将打击神官的命令包装成对抗神殿还是会受到皇室派整体的支持，皇帝的个人能力废物一些反倒更好控制。
“啊，我明白了！那些女武神想借小皇帝这个工具脱离大祭司的压制，所以抓住我把柄的也不是大祭司而是……”罗伯特这个凯恩斯派系的情报头子真不是白干的，伊莎贝拉只是区区两句话，他就大致理解了整场事件的全貌。
“没错，就是这样。”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舒心，但聪明也意味着野心，“我劝将军阁下还是继续保持这份合作关系比较好，女武神们能让您现在才理解事件的全貌，她们就有能力给您造成麻烦。不必要的野心非但无法给您带来帮助，反而可能会让您万劫不复，这是我作为朋友的衷心劝告。”
“我懂，我懂！”罗伯特连连点头，他还有什么不懂的？伊莎贝拉哪怕杀了那么多女武神人家照样是超位神眷，之前那场杀戮根本就是女武神对自身队伍的大清洗！目的就是除掉对大祭司保持忠诚的女武神。
如此说来小皇帝其实已经被女武神给玩弄在鼓掌之中了，他还做着依靠女武神重夺权力的美梦，却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根本就是个好用又好操纵的愚蠢工具人。
忽然一股强烈的恶趣味浮上罗伯特心头，既然皇帝坑我坑得那么惨，我还跟他讲什么武德？女武神们和伊莎贝拉小姐已经搭好了舞台，自己这个演员虽然演技差强人意也不是什么大腕，可重点是第一批被邀请加入这个草台班子中的人，只要自己不对她们产生敌意，是不是也能在这场荒诞剧中给自己谋到最大的利益？
暗中操纵一位皇帝，想想都刺激啊！这不比当什么元帅劳心劳力，最后新皇帝上台还要被卸磨杀驴舒服多了。
“伊莎贝拉小姐，请务必替我转告各位女武神，就说我非常同情各位的遭遇，也愿意为改善女武神们在神殿中的地位出一份力气，如果各位有什么需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全力协助！”念头瞬间通透的罗伯特激动地说道。
“好的，我一定会为您转达。”伊莎贝拉的笑容灿烂得如同山中盛开的野百合，她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