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叹了口气，而后开口道：
“你可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把药方交给你，这是因为我不愿抛头露面。你有你的师傅撑腰，我没有，我不想因为把这药方公布出去，而承担上大麻烦。”
韩小蕊握紧拳头，凝视着秦白，眼神里带着不甘，但更多是本身性子的倔强：
“你这是什么意思？施舍吗？把这药方施舍给我？你当我韩小蕊是什么人？”
秦白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不如说逃避责任的人是我……实在觉得心里难以过得去，就当做这是一场交易，我把药方公布会带来的声望和利益给你，你替我承担药方公布后带来的风风雨雨。”
韩小蕊一时间沉默，她能明白秦白的意思。
秦白不愿抛头露面，所以把药方丢给了她。
可是这对她而言……就是施舍。
在试诊屋内，面对疫病患者，她什么也做不到，她不是那个天命之子。
而秦白现在的所作所为在她看来就仿佛是……那个真正的天命之子出现了，他看你好可怜，就把这份荣誉让给你了。
很不爽……非常不爽…
十九年来她的人生都是活在赞扬里的，十三岁的九品药师，十八岁的八品药师，被六品药师卫文瑶收作弟子，在炼药一道上，她自认为自己很有天赋，从小到大她都是第一！
可当遇到了秦白之后，她就再也不是第一了，她所骄傲的炼药天赋在对方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她才不会认输，她想要追赶，可是…
这家伙又拿出了能够解决这场如此严重的瘟疫的药方……这让她一瞬间看不到追赶之路的尽头，追赶不上。
身体上的无力因为祛乱丹而消失，可取而代之的却是心灵上的无力。
而更无力的是，她站在秦白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做不到秦白那样，无私地去把药方交给别人…
可秦白就是交给了她。
唯独交给了她。
“……你这个人很奇怪。”韩小蕊不再瞪着秦白，而是默默地坐回了阶梯上，秦白也坐到她的身边。
“我怎么就又奇怪了？我只是明哲保身。”秦白忍不住道。
“我知道……但如果我是你，研制出了这样的药方，能够解决所有人都解决不了的瘟疫的药方，我会马上兴奋地公布出去，让天下人知道我的厉害！”韩小蕊的眼神里流露出向往……以及无奈。
“咳咳……纠正一下，是我师傅！”
韩小蕊冷笑着撇了他一眼：“你师傅怎么这么牛呢，古往今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瘟疫，你师傅怎么就能跨越时空研制出药方呢？”
“你不会要说出去吧？”秦白轻皱起眉头。
他对韩小蕊，还是颇有信任的，因为对方这种性子的人，都很守承诺……但也说不准啊。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不会说的……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有荣誉不要，有名声不要，有好处不要，你非要把这一切……让给我？”
韩小蕊的内心也有些慌乱。
被施舍，不甘心，是一个。
秦白唯独把药方让给自己，又是一个。
唯独这个词代表的含义太多太多了，她不知道能不能担住这份信任。
而且凭什么啊？她凭什么占据属于秦白的荣誉？秦白又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荣誉？
总不可能是因为……
越想心越乱！
“让给你？不是，你还没有听清楚我的意思，我不是让给你，而是让你承担这药方带来的风险……你应该能懂，我这人不喜欢麻烦。”秦白赶紧解释着。
“可这也会为你带来无穷的声望和荣誉！我要是你，我就直接把药方交出去！就算被人盯上，遭遇各种麻烦也无所谓！我可是天命之子！哪个强者不是一路坎坷成长起来的？”
看着韩小蕊眼中冒出的那种兴奋，秦白耸了耸肩膀：
“无所谓，现在你才是那个天命之子。”
韩小蕊一时间愣住，她这才能感受到手里那张轻薄纸张所带来的无比沉重的重量。
“不，你，你明明才是……”她顿时有些着急。
“不，我不是，我只是个伪君子。”
秦白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走到营帐门口，掀开帘布。
“韩小姐，药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韩小蕊就这么凝视着秦白走出去的背影，也知道争论下去没有意义，她只能答应。
不，她其实不是只能答应的。
她也只是用秦白逼迫她公布药方的借口，然后把这份荣誉变成她迫不得已只能占据的荣誉。
我也不想啊，我也很无奈，我也很无辜…
“我才是伪君子…”韩小蕊低声呢喃着，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
两个时辰之后。
宁云关，生息阁五楼。
会议室。
在这里坐着的，无不是金丹强者，亦或者是六品药师，甚至有一位元婴强者坐在主位旁的位置。
至于主位上的，自然是京城使者，当今大夏的二公主夏月灵。
她神色清冷地看向卫文瑶：“卫药师，您把我们都找来，可是对此次瘟疫有什么新的发现？”
“这自然是有……请各位药师查看一下你们面前玉筒内的信息，这里面记录的，就是能够根治疫病的丹药药方。”
这一刻，在座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露出惊讶和欣喜的表情。
“当然空口无凭 ……所以，我请来了我们宁云关的陆将军。”卫文瑶轻笑着拍了拍手。
会议室的门顿时打开，门口站着的是一位金丹强者。
看到他的瞬间，会议室里的人都齐齐变色。
因为这家伙就是那个最倒霉的金丹修士，唯一一个染上疫病的金丹修士。
“各位看到我也不必如此惊慌……我如今已经痊愈了，在吃下卫药师的丹药后。”
众人这才看了看陆将军那饱满的气色，顿时也都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他们也都露出更加惊喜的表情，都纷纷看向了卫文瑶。
“卫药师果真天纵奇才，神医圣手也！我们都束手无策的疫病，卫药师刚才一天便能够解决，这实在是……”
“不，这丹药不是我研制的。”卫文瑶摇了摇头，打断了他。
而后她拉起了身旁的韩小蕊：“这药方，是我的徒弟交给我的，她想让我来担这个荣誉……可你们知道我，我从不抢他人之功劳，你们要赞扬，要赋予荣誉的，是她。”
“我以血誓起誓，我所说皆为我所知之真实。”
随着卫文瑶的一滴血在会议室内形成“誓”的文字。
所有人顿时都纷纷震惊地看向韩小蕊，眼中皆是充满欣赏赞许，也有夹杂着的嫉妒。
连夏月灵都忍不住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看了韩小蕊一眼。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这可是真是让我等老药师惭愧啊……我们绞尽脑汁解决不了的疫病，倒让这位小姑娘先给想出办法来了，韩药师，你的药理运用，老朽佩服。”
“……”
韩小蕊怔怔地站在那，她不解地看着卫文瑶，被所有人不断地赞誉和夸耀。
可她只感觉到…
无尽的心虚。
以及那种火辣辣的羞愧感。
好吵……真的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