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取神船号上空重归寂静，萝洁扑扇着翅膀等了片刻，就降落在草坪上，把散落一地的天幕碎片踩得更碎。随后光芒散去，变回了少女的姿态。
她跑向叶加濑，带着孩子渴望得到表扬的神情，开心地邀功道：“妈妈，我很厉害吧？”
“——第四问：「龙形态的战斗方式，是凌依教给你的吗？」”
回答她的却是叶加濑平静到有些冰冷的提问。
…………
萝洁的动作停住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她慢慢点了点头。
没想到叶加濑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后，立刻冰山消融喜笑颜开，把萝洁搂到了怀里。
“第五问：「和外星人的战争，累吗？」”
萝洁的脸埋在叶加濑的车灯里，闷闷地说道：“就和刚才差不多。”
和外星人的战争其实并不难猜。
首先一年战争记忆回归的契机就是巡航驱逐者和拉拉贝尔的苏醒，如果那条世界线没有发生这个事件，就说明外源体的有生力量还有残余……那么第二次入侵（其实是第三次，或者第不知道多少次）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叶加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个画面就很有母女的感觉，她柔声说道：“我大概明白了。刚才那个敌人如果真是她的话，肯定还会卷土重来……在那之前，我带你体验一下15岁青春少女原本应该有的生活吧。”
“欸……”萝洁被突然转移的话题一下子搞宕机了，愣在了原地。
“我支持。”刘若鸢道。
“——我有异议！”
伊瓦莉丝却举手表达抗议，“你懂个屁的15岁青春少女！”
“草，你又知道我不懂了？”
“那你说应该带她去哪些地方？”
“……甜品店？”
“还有呢？”
“购物广场？然后再看个电影……”
“这不单纯就是在约会吗！”
…………
——单纯就是在约会？
叶加濑28岁，已经度过蜜月、只差一场婚礼的准妈妈，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正经约会过。
就是那种一起吃饭、逛街、牵手手的青春记忆……根本没有过啊！
这种致命的缺失感差点压垮了她，好像体会到了另一条世界线的自己的感受……
想必那个叶加濑，那个被“失去了什么”所折磨的自己，肯定是投入了自毁式的持续战斗中吧……就像早期的陆谣，「平战者」一样。
不过这里还是有一个分歧点。
那个叶加濑，到底是“社畜版叶加濑”，还是“拉拉贝尔特供JK版叶加濑”？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因为它直接关系到叶加濑是否记得江白露！
而叶加濑是否记得江白露这件事，就直接关系到刚才那个神秘敌人的真实身份。
总不能真是江白露吧？
……呃。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喔。
江白露在拉拉贝尔特供历史中是个普通的研发人员，甚至都没有安排“朋友关系”。虽然叶加濑觉得把自己忘了对她是一件好事，但江白露自己显然不这么认为。
要是那条线上反而是她打破了逆模因，结果却发现在内心深处支持她做到这些的博士反而变成了身心统一的青春靓丽17岁JK，估计真的疯掉也不奇怪吧？
“你看，又在自顾自盘算了。和这种老油子在一起，怎么能逛好街呢？”
伊瓦莉丝把萝洁从进入待机模式的叶加濑怀里拖出来，对她说道：“我们让你的凌依阿姨带你去逛逛她的故乡——双塔市吧。”
“凌依阿姨！她现在多大啊？”
“19岁，大学一年级。”
“哇哦……”
萝洁不知道在脑海里想到了什么画面，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叹。
既然谈妥了，伊瓦莉丝就让刘若鸢看着叶加濑，给凌依打了个电话——这人进大学之后也是一身精力没处发泄，立刻满口答应。
五分钟后，凌依从传送门处刷新了。
“地上这些弧形的碎片是什么？某种象征新生命破壳而出的艺术品吗？”她进来就问道。
叶加濑没好气地答道：“是一架五十米级机甲全机端口梳理和回路精简的血汗钱。”
凌依读大学后把头发染成了比较深的金色，但没有烫发型，还是随意地披在肩上。她今天穿了一件短针织衫配吊带裙，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条羊毛腰带，脚蹬一双马丁靴。
伊瓦莉丝把萝洁推出来：“喏，这孩子想去城里逛逛，体验一下现代女生的生活。你要是学校里不忙，带她去玩玩？”
“不忙不忙，最近大课都考完了，正待在宿舍里没事干呢。”
凌依和电话里一样满口答应，上下打量了一遍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萝洁，视线在她的NS发型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到了那双和叶加濑别无二致的眼眸上。
萝洁不知为何变得非常局促。
而凌依却粲然一笑，朝她伸出了手：“我姓凌，单名一个依。今年19岁，在伊瓦利斯邦立大学读大一，四门大课期末总分333分，班级排名第3。身高171cm，体重50kg，鞋子39码。家里父母双全，有一个读高三的妹妹。”
“……？？？”
“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我推荐天心区的一家购物广场，还可以给你讲讲闪刃红当年的精彩战绩——”
叶加濑在旁边噗嗤笑出了声。
…………
…………
凌依带着萝洁跳进去双塔市的传送门后，刘若鸢也要回学校办点事，空岛上只剩下叶加濑、伊瓦莉丝和胡小蕾。
叶加濑看着满地的天幕碎片不知从何下手，老妈却说可以叫收废品的过来收拾，她只好硬着头皮表示自己可以迅速解决，这才把老妈劝回家里。
于是两个魔法少女开始用传送箱捡垃圾。
伊瓦莉丝从左边捡起，叶加濑从右边捡起，打算先把周围容易掉下去的地方收拾好，再用魔法解决中间一大片。
“——你觉得她是你的孩子吗？”
两人距离最远的时候，伊瓦莉丝突然问道。
叶加濑直接用闪能遥控金属飞到手上，连腰都不用弯，转头看了她一眼，答道：“我的发明都是我的孩子，她当然也是。”
“确实，但是……你知道，我想问的是更客观一点的逻辑推论，比如……无限力的参数？”
叶加濑则是暂停了捡垃圾的动作，轻抚着肚子说道：
“我知道。比如这个孩子，她的眼睛可能会随机遗传你或者我，鼻子、发色、嘴巴……当然无限力也是。全世界都没有先例，两个无限力升格者的孩子会是天生的升格者吗？我能不能在升格者固化成某种新的超人阶级之前消灭邪恶组织？……这暂且不管，但萝洁体内的闪能特征很明显。”
“是什么样子？”
“没有凌依的玫红底色，也没有江白露的吸血鬼魔力……她混了欧米茄射线。”
“……啊？”
叶加濑连忙摆着手解释：“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跟陆谣做战友可以，处对象绝对不可能！她喜欢她姐啊！”
——哗啦！
二楼边角的窗户忽然打开，陆谣的死鱼眼从昏暗的房间里探了出来。
“在聊什么呢？”
“你在啊？！”
“别以为我不在，我一直都在……”
她缩了回去，把窗户又合上了。
伊瓦莉丝和叶加濑面面相觑，明明陆谣打不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却一时都被“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行为艺术吓得噤若寒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刚才的话题。
“……所以你让凌依带萝洁去玩，是想试探她对现在的双塔市的了解程度，以此判断那条世界线的叶加濑有没有回到双塔市——因为在萝洁生活的地外战争时期，很难说双塔还会保持现在的风貌。”
“瞒不过你。”
“可我还是不懂。……这是为了什么呢？你不会真的怕了那所谓‘毁灭的命运’，开始尝试走不同路线了吧？”
“我确实怕啊。”
叶加濑越过天幕残骸，望向广袤的大地。
“因为已经不是独自一人了，所以才会怕。我怕自己出事，怕你们出事，更怕这个孩子出事……明知道不可能也不应该，我却妄想能把她关在空岛上时时刻刻盯着，不让她接触到任何可能会伤害她的东西。”
“…………”
即使这个孩子很可能出生就是升格者，普通方式想伤害她都很困难？
不过，这一点伊瓦莉丝其实也是同样的。
“那你月球不去了？”
“去啊。等她出生就去。”
“……不能安稳到断奶期吗？”
叶加濑沉默地摇了摇头。
月球前线的一切动向和情报都被封锁，她非得亲自过去看看不可。但若是情况复杂，两年时间不够妥善处理的话……
和顾相识的“五年之约”并不是2028年春节一定要准时回到华夏，但黑幕国际占据着资源、渠道和宣传口，往长拖下去胜算越来越小的一定是她们这些“英雄”，而且各地解散后潜伏下来的有生力量也会在等待中逐渐心冷，所以她必须尽早会师陆织星，然后回去重新集结队伍。
啪、啪。
伊瓦莉丝已经走到叶加濑身边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肚皮，把鼻尖凑上去蹭。
“就当是，为了这孩子的常识中不会再有「邪恶组织」四个字，能够健康地长大、成为和任何人都没有贵贱之分的平等的人……”
“她可以选择战斗，而不是被迫战斗。去援助国际友人、去开拓星海、跟着凌依见义勇为，或者跟着你和江白露搞研究，都是她的自由。她的未来，会拥有比我们更多的可能性。”
“作为前人、作为母亲，为了给她的未来铺平道路，必须在我们这一代把过去的余孽清除干净——这不是战斗班的需求，而是我个人的愿望。”
“我们……要成为她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