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热流从陆徐芊的头皮泛起,像是电流一样顺着她全身而过。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比刚才更要强烈得多。
是因为叫了她的名字吗?
她已经觉得双腿发软,要整个人瘫倒下去了。
于是门把手赶紧搀了她一下。
她贪婪地呼吸着,想把刚才耳边的声音、在廊道内的回音都留在自己的身体中。
捂着嘴巴,陆徐芊有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即便她的脸上满是笑意。
“还没听清吗?不应该啊……”
质疑声从门外小声地响起,陆徐芊这才反应过来,从刚才开始,她便一直没有回复。
喔喔喔!完蛋了!
她的笑意迅速地变成了苦瓜相。
这是多么不礼貌的行为啊!
白天潭秋救了她,又替她去做了配合调查,然后她让人家大晚上的来接自己,又把人家晾在外面一句话都不说!
天啊,这下子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呜哇!
陆徐芊赶紧拿起手机,手上哆哆嗦嗦,只不过不是害怕得那种,而是兴奋和慌张交杂着。
“我在。”
生怕潭秋会生气或者离开,她打开了手机,但是依然从口中说出。
“哦,在就行,我已经说完了,还要我说些什么吗,或者你也说两句?”
陆徐芊懵了一下,脑子里面又开始搅起了乱麻,双手扒着手机壳两侧,一下一下地发出“咔咔”的清脆声音。
“我我我我我……”
她打着哆嗦,有点带着哭音。
“我我我我叫潭秋,哦不不,我我叫陆陆徐芊,是静海大、大学大、大二计、计算机系。”
断断续续一句话说完,她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但是心里却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快感。
“还是很害怕吗,听你好像在哭诶。”
“没、没有,我只是,有点、点紧张。”
陆徐芊小声应道。
“说完了?”
“啊……嗯……”
陆徐芊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就连刚才那句话都是现学来的。
“我还以为会和我一样,有一句‘很高兴认识你’呢,看来,好像并不高兴。”
“高兴!”
陆徐芊眼睛瞪得溜圆,扯着嗓子喊道。
“很高兴认识你!”
随后,她的脸开始明显地感觉到发烫,像是小火炉一样,这次甚至蔓延到了脖子根,连带着锁骨,还有身体上的皮肤。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捂着脸,身体紧贴着教室门,小声地喃喃,发出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
刚才她完全是着急了,生怕因为自己的言语过失,带来一些不愉快。
“很可爱,而且很有精神,和你白天的时候确实不太一样。”
可爱。
这个词,她大概看了好多遍形容她的吧,伴随着“高冷”、“高岭之花”等等,经常会出现在各种论坛上。
但是,她只是在这一次,心里颤了一下。
潭秋竟然没有觉得她傻吗……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居然快说成了一个小作文……
原来,可爱这个词竟然会如此悦耳动听。
她还想再听一次,如果能再听一次,就更好了。
“我还想听你夸我一次。”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顺嘴说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没、没有,我没、什么都没说……”
打着哆嗦,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她已经在想,要不要打开电脑上的磁盘,找一个内存稍微小点的分区钻进去。
“没问题,你可以靠近一点,算是对你刚才流利说出那句话的奖励。”
“3。”
“2,我要说了哦。”
倒计时!
陆徐芊将没用的念头抛到脑后,将耳朵贴在门上,而后觉得可能会有损耗,于是将耳朵贴在了门缝的地方。
微微透进光的地方。
她屏住了呼吸,不让任何声音打扰下一秒的世界。
“1。”
仿佛是只为她存在的世界敲响的钟。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搭在如凝脂的脸蛋上。
“你很可爱,陆徐芊。”
下一秒的世界到来,陆徐芊的脸上滑下两行温热的眼泪,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双手比作祝福的手势抱在一起,放在自己的下巴下面。
她似乎想停留在刚才那一秒种,或者进入毫秒的世界?甚至微秒、纳秒、皮秒,每一瞬都是他的声音。
就这样,虽然隔着一扇门,但是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远,触手可得。
猛然,她主动睁开眼睛,不再幻想刚才的瞬间,而是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面。
停留在过去,亦或是当下,都不是最好的决定。
她咬着嘴唇,手上逐渐发力,但是却没有转动门把手。
冰凉的门把手已经被焐热,此时她心里有一瞬间的担忧。
万一、万一看到了之后,她会有生理反应怎么办?
或者,即便是看到了没事,触碰到了怎么办?
诶?怎么会触碰到呢?只是朋友之间的见面啊?
不管不管,反正都要考虑在内,即使是朋友之间,需要控制距离,她依然要做好那种忽然陷入宕机的状态。
但是她的脑中却无法思考任何和生理反应有关的事情。
反而借由着“触碰”这个词,满是一些两人互动的画面。
摸头、捏脸、拍拍肩膀、牵手……
拥抱。
接吻。
还有……
“不行!”
她忽然脱口而出。
“啊?”
门外的潭秋已经是第三次被她的尖叫声吓到了。
“不行什么?”
“不能在教室里!”
“啊?”
潭秋更懵了。
什么不能在教室里,是指的她不能继续呆在黑暗的环境里吗?
他挠挠脑袋,不能不回复,只得应了一句:“那就不在呗。”
刚才他夸陆徐芊可爱的时候,只觉得有一点点有果冻撞在他心头的感觉,不同于妩媚,也不同于温柔。
“咔哒!”
廊道出现一道不属于人声的脆响。
像是露水从树叶滑落到溪水中、春芽冲破硬土、影子挤在光中,月亮拨开云层。
陆徐芊在门后,拧动了门把手,即使手上有很多汗,但是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保证会握紧。
她在说错话之后,没有下意识地去纠正,反而意识到了自己心里所想。
即便看见可能会害怕,即便接触可能会发抖,那又怎么样,依然无法阻止她。
如果不打开这扇门,选择说出“不好意思,我还是有些状态不好,请您回去吧”这种话。
那她可能这辈子都无法面对刚才被赠予的,一秒钟的世界。
门拉开了一道缝隙,有光线照在了她的鞋尖上、白色短袜、脚踝、小腿、膝盖、连衣裙、锁骨、脸颊。
顺着门缝,她也能看见外面站着的,穿着休闲鞋、黑色裤子和白色上衣的那个人。
但是她不敢抬起头。
心跳逐渐加快,意识到门外的人静静地站着等她,她恍然被什么推了一把,彻底将门打开。
光线落在她的身上,自己的鞋子和小腿一样白净。
两人之间大概有一步的距离。
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有余,期间只有呼吸的声音。
直到她很明显地意识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明显要强于光线。
她缓缓抬起头,顺着白色上衣的细细针脚,一直往上,看到了圆形领口,领口下面隐隐的锁骨,再上面,则是隆起的喉结。
顿了一下,她咽了一口口水,双手掐着自己的连衣裙摆,视线继续往上挪动。
如绣刀刻般的脸庞,薄唇含水,鼻梁高挺,眸子比之前看过的还要深邃,似乎藏进了浩瀚星海。
只是,这对眸子现在也有些愣神,似乎也被她缠住,嘴巴微张好像在暗暗感叹。
潭秋确实如此,他很诚实地说,他被眼前的女孩惊住了。
一身白衣纯净无比,如瀑的黑发淌在背后,脸蛋如凝脂一样吹弹可破,小巧和鼻子和淡红色的唇部尽显素雅,那对看着他,却也有些闪躲的眸子,怕是把整个静海的和煦阳光都收在其中。
“初次见面,你好。”
潭秋率先开口。
陆徐芊显然慌张了一下,不过并没有任何影响。
她要张张嘴,但是没发出声音,而是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随后,她回过头,脸上多了一抹笑靥。
她往外迈出了一步,刚好迈过门槛。
然后她抬起头,又莞尔一笑,如同深夜中泛着光的夜明珠。
“初次见面,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