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亚尼维亚家族却是贵族中的异类，其不以能力，也不以血统，而是以财富作为选择继承人的唯一依据，在西帝国境内算是绝无仅有。
包括凯瑟琳在内的每位家族成员都对金币有着超乎常人难以想象渴望，在二十五岁之前赚到十万枚金币是他们夜以继日地奋斗目标，除了《帝国法典》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追寻财富的步伐。
但在特蕾莎口中整整五十万金币却是那么不值一提，成了詹恩应当献上的礼物，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特蕾莎在无意中精准地踩中了凯瑟琳两个最大的雷区，即财富与詹恩。
而且在亚尼维亚家里的三小姐的眼中詹恩是为数不多能高于金币的事物。
凯瑟琳银牙紧咬，双手不停地颤抖，已然气愤到了极致，她已经快忍不住了。
“你没事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神色的变化，特蕾莎有些疑惑地望着凯瑟琳。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她觉得是时候升华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了。从小到大，凡是她看上的猎物就没有跑掉的，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凯瑟琳在心中低语了几万遍“不要生气，得让詹恩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才极为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是一辈子都不想见到对方了。
“我没事，只是被詹恩那个表里不一的人渣恶心到了而已，活该没有女孩喜欢他。”凯瑟琳有些心虚地说道。
“原来你也这么认为呀，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呢，从前我这里还有好几个女仆认为那个家伙是个好人，还在背后偷偷说我的坏话呢。”
随着特蕾莎源源不断地讲述起某人过去的“失礼之举”，詹恩的记忆也在源源不断地恢复，大量画面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在如拼图残片般的记忆中，他发自己居然很早就意识到特蕾莎是个百合了。
与外界传言不同，恢复记忆前的自己从未真正喜欢过特蕾莎，甚至从未把这位公主放在眼里，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在逢场作戏罢了。
因此他始终没有像游戏中的黄毛那样尽出所有，反而表现得十分克制，送出的礼物与其说是在讨特蕾莎欢心，不如说是在收买都灵国王的忠诚。
“表现得懦弱且无害，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切记出手要一击毙命，绝不留半点机会。”
这句话如同幽灵般在詹恩耳旁响起，语气虚弱却又无比威严，那是先帝死前对他最后的教诲。
詹恩无力地靠着墙壁坐下，大口喘着粗气，好像有什么重物压在他的肩上，无形无色却又沉重得不像话，让他动弹不得。
三百多年历史、六大行省、一亿三千万生灵，这是皇帝可以统治的，更是皇帝需要守护的。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良久过后，詹恩依托着一旁的柜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汗水浸透了镶着金边的衣襟，每次恢复记忆来带来的痛苦就好像要杀了他似的。
若非这些年在詹恩努力将魔法水平提到了白银阶，拥有远超常人的精神力，恐怕早就晕死过去了。
但詹恩才刚站起身子，新一轮的谈话便又开始了。
“⋯⋯可如果皇帝陛下真的那么不堪，那你为什么不和他解除婚约，却反而收下他每次送来的珠宝首饰呢，还表现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皇帝陛下的血压或许正常，但凯瑟琳的血管已经快要炸开了，听有关詹恩的坏话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这又有什么关系，礼物是他主动送给我的，我收下又哪里不对了，再说要不是他皇帝的身份，礼物我都懒得收下呢。”
话音刚落，通向后院白色实木门便被人推开了，整理好仪表的詹恩优雅地从中走出，微笑如春风般和煦，让人完全看不透他现在的心思。
按常理来说他现在应说些刻薄的话，然后把送给对方的礼物全都礼物要回来，再当着特蕾莎的面撕毁婚约，潇洒离去。
特蕾莎把詹恩当作提高身价的工具，而詹恩又何尝不是把特蕾莎当作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以及联姻都灵国王的工具。
他们两个可都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特蕾莎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当那张恶魔般的面孔出现在特蕾莎眼中时，她差点被活活吓死，刚才那些话被詹恩知道的后果可不止是被抛弃那么简单。
克劳狄乌斯家族统治西帝国的三百多年，掀起过无数阵腥风血雨，王座的崇高可是建立在无数尸骨上的。
“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特蕾莎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柔和些，来遮掩自己此时的心虚，虽然她自认为刚才说的是事实，但大概或许可能有点夸张的成分？
“两分钟前刚到，听说公主殿下人在后院，我便迫不及待地来找你了。”
特蕾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最后的那几话攻击性并不算强，哪怕被詹恩听到了几句也无妨，最多再撒个娇他肯定就会原谅自己了。
“只是我听您和凯瑟琳小姐的对话入了迷，稍微耽搁了些时间。”
詹恩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略带惭愧地说道：“实在抱歉，我一不小心居然听了快半个小时，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特蕾莎的如同坐过山车般，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背后说未婚夫坏话的问题不大，但问题大就大在她的未婚夫是西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还是个残暴的无道昏君。
特蕾莎来皇都这几年几乎每天都有数十人被詹恩下令处决，沉迷于角色扮演和舞会的她哪里会知道巴西尔公爵架空皇帝的状况。
原本她就对自己的未婚夫厌恶至极，认为是他毁了自己的人生，如果詹恩从来都不存在那该多好。
詹恩失去的只是生命，她失去的可是寻欢作乐的机会啊！
因此凡是关于詹恩的正面消息，她都嗤之以鼻，而凡是有关詹恩的负面消息，她都深信不疑。
日积月累之下，詹恩在她眼里基本是人类恶的集合体。
懦弱、无知、好色⋯当然也有狡诈、残暴、嗜血⋯
虽然其中的某些词语可能相互矛盾，但特蕾莎不在乎，她只承认自己愿意承认的，而对于真相则完全无所谓。
那些话肯定都被他听到了，难道今天她就要惨遭暴君的魔爪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啊！
平时高傲的公主殿下已经完全慌了神，她只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凯瑟琳，希望她能为自己解释两句。
“特蕾莎，如果你想要解释的话，请你抓紧，别浪费我的时间。”
詹恩冷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