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茶室内大半人都注视着海、香二人,并确信无疑那声娇柔的喘息是从他们那儿传出的。
准确来说——是她传出的。
织部良三缓缓朝他们走去,两旁的人都自觉地让开了一小段距离。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尤其是织部流在与远洲流的对决中还输了,很有可能就是受到那一声娇喘的影响,哪怕不是......就目前来看,已经是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织部良三岂会轻易绕过这对男女?
围观的名流世家人士们甚至相较于先前的茶道对决,此时反倒更加目不转睛地看着此刻的情形。
前番,所有人都领教到了这位织部老先生与诸多茶道名门争吵时的雷霆脾气;当中稍有眼尖的,虽认不出那男的是谁,但也认出那女子是北泽家的三小姐,也在心中默默为其叫一声苦。
但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在这种名门世家们的交流场面,茶道对决的严肃情况下——竟然会发出那种不得体的娇喘声?简直形同「社会性死亡」!
许多人已经暗暗措手等着看好戏,当中不乏有些同样穿着和服的女性们已经开始捂嘴偷偷发笑了。
许多女人的人生第二大乐趣便是看男人落难;第一则是看女人落难。
如今好戏双全,莫能不欢喜焉?
但见织部良三已行至桌前,一脸严肃地端详着海、香二人。
香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了,她的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对、对不起......”她刚想伏身低头作出土下座的姿势,却被一只靛青袍袖中伸出的手硬生生拦住了。
擦拉一声,身前的方桌被掀至一边。
被这一举动吓到的香子顿时呆住了。
方桌并非织部良三掀翻的——而是海谷。
织部良三原本凝视着香子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面前这位身穿靛青纹付羽织袴的青年身上。
海谷神情淡然,一言不发地承受着除了织部良三以外其余一百多道围观的目光。
下一秒,他缓缓伏身低头,做出土下座的姿势。
“此事因我而起,与北泽小姐无关,十分抱歉!”海谷沉声开口道。
听得出此番措辞十分严肃诚恳,最主要的是当中甚至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感觉——我只是做错事,但并非做坏事。
尽管那声娇喘是身旁的女子发出的,但是这青年做错就认,一人揽住所有责任的架势,无论怎么看都具有刚健的男子气概。
不知不觉中织部良三眼里的责备之意减弱了不少。
“海谷君......”香子低着头双手握拳攥紧衣角,在心里无声地叫着。
织部良三的眼神在海、香二人之中再次切换了两下,随后,他竟缓缓盘腿坐到了二人对面。
“是叫香子吧?”
“是、是的!”
“你父亲龙胜近年可还好吗?”
诶?怎么回事......
香子这时才敢抬起头,却发现织部良三这名老者脸上的冰雪早已消融,完全没有想象中那种皱眉蹙额满脸不悦的表情。
“家父的身体康健,多谢您的问候......”香子小心翼翼地说着。
“哈哈,没想到当年北泽家最小的孩子,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织部良三捋着胡子笑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这慈眉善目,一脸和煦的春风,好似看着自家孙女般的表情。
这倒让围观的众人反倒有些愕然了。
这还是方才那个与诸多流派争辩不休,雷霆脾气的织部良三老爷子吗?
简直不是同一个人啊!
人群中,有些人为此松了口气,有些人则意兴阑珊起来——没热闹可看了。
“能被您记挂着,实在是晚辈的荣幸......”香子矜持地笑着,眼里却一直时不时地瞟着身旁的海谷,他仍然安静地保持着土下座的姿势。
织部良三一把老姜岂能看不出她的心思?
加之他对海谷身上的那股男子气概实在有些欣赏,便有意想给出个台阶来,于是就故意朝香子问道:“旁边这位青年是哪个家族的?”
“啊,他、他是......”香子刚想欣然解释一番,但却迟疑了。
本以为总算找到解除此番窘境的办法了,只需要顺着织部良三的话说下去就行。
只要说出海谷君的名字,并说是我的朋友就好了!
什么家族名门之类的,没有也没关系的!
完全没关系的!
可是......可是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看了看海谷,又看了看织部良三,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发踌躇。
“他是,是......”香子眼中交织着无穷无尽的顾虑。
如此犹豫不决,吞吞吐吐的模样,让原本满面春风的织部良三感到不满起来。
他正欲冷哼一声,却见那名青年直起腰,挺胸抬头道:
“初次见面,晚辈名叫海谷潮见。”
织部良三看着海谷,脸色重新舒缓了一些。
“噢,原来是大阪府的海谷氏么?”
“不。”海谷果决地开口,“晚辈并非任何地方名门大族的海谷氏,只是叫海谷潮见而已。”
不制造任何误会,我就是我,我就是海谷潮见。
我堂堂正正。
一旁的香子听见海谷所说的话,默默地把头埋低了。
“喔,是这样啊。”织部良三神情并未有明显变化,反倒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晚辈是陪同北泽小姐参加此次茶会的。”
“既然是这样......”织部良三细细地端详着海谷,突然话锋一转道:“是以什么身份来的?未来的夫婿么?”
“不、不是的。”香子这时才抬起了头,满眼慌张地说着,“只是朋友的关系。”
她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控制在三人之间能听见而其他围观之人听不见的范围内。
“哦——?是这样吗?”
织部良三先看了一眼海谷,随后扭头直直地望向香子。
在近乎逼视的压力下,香子的脸色再次因为心虚而发白。
“是......”
她颤抖得甚至连那个“的”字的音都发不出来。
“是的,只是朋友。”海谷替她开口道。
织部良三总算不再看香子,而是用一种略带异样的眼神看着海谷。
海谷面不改色地继续开口道:“打搅了此次茶会,甚至干扰了前辈您流派的茶道对决胜负,晚辈深感抱歉,就算被逐出茶室也没有丝毫怨言......”
说到这里,海谷再次以土下座的姿势表示歉意。
“但请容许我陪同北泽小姐一起离开。”
其他的都无关紧要,我失去的只不过是面子罢了。
只要能顺利地带着香子离开就好。
她已经承受不住压力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海谷再次郑重开口道:“拜托您了。”
事实上,旁观的人群里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北泽家的三小姐现在已经是近乎失神的状态了。
就算继续待在这个茶会也没有任何意义。
主要还是看织部良三的态度。
毕竟,那声娇喘也许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决定了远洲流和织部流的胜负关键一刻。
他肯放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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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今天提早更新,因为有件稍重要的事。
🧐祝大家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