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当头,太阳耀眼的光芒从东北的方向斜射过来,暖洋洋地照耀着广袤的丘陵。

明明早已盛夏,地处于南方的小镇却因为高海拔地区的缘故,云朵迟迟不能聚在一起。湛蓝的天空带着温暖的夏风吹动着早已含苞待放的蒲公英们,仿佛要提前唤醒他们。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小镇的一角,正在开张的蔬菜铺门口,有着柔软齐肩短发的少女正散发着自己的朝气,元气满满地鞠了两下躬。汗水从她纤细的颈脖和光泽的额头渗出,笑容却依旧无比香甜。

“哎,谢什么,平时也就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和小家伙们最喜欢你的表演了。”

少女那不大的木台下,正站在五六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十多个六七岁的小孩。他们兴奋的看着少女,洋溢着青春该有的笑颜。

“姐姐!再来一支舞吧。”

“虽然我很想这么跳下去,但是我今天还需要去福利院一趟。妈妈说那边的大吉生病了。”少女无奈地朝少年摆了摆头,面带着苦笑,却装的非常柔和。

“那,明天还会有吗?以后还会有吗?”而少年却面带希冀,深陷入了对表演的喜爱之中。

“这……当然会有啦!你们根本不用担心这件事好不好!现役偶像兼魔法少女夕慕会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说着,她还很自豪的摆出了一个姿势,那是她早已想好的,充满了正义感的姿势。

“哇!”

周围的小孩子们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夕慕也由衷地面带微笑,走下了台。

“麻烦你们了。这群孩子,还需要你们多多照顾一下。”一个老年人撑着拐杖弓着腰,向夕慕围了上来。

因为演出已经结束了,孩子们便成群结伴,在商店街的空地上玩了起来。那些孩子,小的只有五六岁,大的有十二三岁。

“哪里的话,现在,这群孩子就是我们可以寄托的东西了。”拄着拐杖的老者苍发盘于双鬓,带着和蔼的微笑,“你能来我们这里,能给他们带来这样好的演出,就是我们和她们最大的福分了。”

夕慕抿了抿嘴,随即又换上了职业般的笑容。

“我有机会的话,还会来这里的。”

“嗯,我们会等着你的。”

没有再在此地做过多的停留,夕慕也没有时间与勇气在此停留,虽然她很清楚时间只是给自己的借口而已。

“距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一年的时间了吧。”

踏着两边砌起半人高石墙的小路,夕慕拨着指头,日与月从指尖划过,那样的滋味并不好受。

实际上,她本身已经对时光匆匆度过产生了免疫力。原因无它,全是因为她的母亲。

福利院离这里只有半站路,对于丘陵中的小镇来说,这或许就是整个镇子的大小。福利院不大,一个院子里只有三栋小屋彼此连在一起,不过由于中间有个偌大而又空旷的院子也让这个地方从视觉上显得宽阔起来。

“大吉!身体还好吗?”

夕慕推开门,便元气满满地伸出手,寒暄道。

“哟!原来是夕慕啊,这都一年多没见面了,怎么突然又跑到我这个犄角旮旯地了?”沉重却又含着无奈的声音则是給于她的回应。

大吉是一个念过半百的中年人,留着粗糙斑白的胡须,平整的寸头,身子紧紧的套在过去的粗布老衣服上,却依旧掩盖不了日渐消瘦的身体。尤其是他推着轮椅从门口出来的时候,夕慕狠狠地闭了两下眼睛,才将逐渐融化垂下的表情拉回到了自己招牌般的笑颜。

“妈妈叫我来的,这也已经一年多了,要来检查一下腿的情况,顺便给你带上一些药。”夕慕拍了拍斜跨着的包。

“是么……原来是这样啊,你看我都老糊涂了,都快忘记这事儿了。你看,最近我这腿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是不是改天,把他给……”

大吉挠了挠头,笑容开朗,嘴巴上却说着彼此都懂的话。

“不行!”夕慕大叫到,“你这样的话,我就再也不来看你了!”

“行行行!中,我依你,依你......”大吉放弃了和夕慕继续这么说下去。

“即便是最后,最后你也不能放弃……”夕慕低落地垂下了眉毛,单薄的身体摇曳于风中,“妈妈她……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不能就这么放弃。”

夕慕不能允许大吉就这么将腿给锯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和妈妈都不愿意放弃。

“雾她,现在在哪里?”

“妈妈她现在应该在给千寻看病……”夕慕淡淡答道。

“你和你妈妈,现在还在吵架吗?”

夕慕微微一愣,没想到当时的事情大吉还记的清清楚楚。

“嘛……其实也算不上吵架。”夕慕摇了摇头,“只是隔阂代沟而已。”

“哎——虽然我已经老了,年轻时候锻炼的身体也没干几年农活就出了这事。但我知道你的母亲和你一样的聪明,继承自己的家业并不是什么坏事。”大吉长叹一声,以老者和过来人老成的语气跟夕慕劝解道。

“嗯。”夕慕听话地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愿意承认。

这样的话她听了无数遍了,但也如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难以接受既定的命运。

大吉毕竟曾经也是年轻人,年轻时候做过的事没做过的事,而夕慕的事,他看得清清楚楚。

“既然都来了,那就帮我倒杯茶,我也好准备一下。”

“嗯,好的大吉。”夕慕又恢复到了之前乖巧的样子。她亲车熟路地找到了大吉加的搪瓷水杯和铁质烧水壶,烧开了一壶水后,放了一颗花茶叶在里面。

等到一大壶水烧开,夕慕就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带着手套拉着水壶,往杯中灌了满满一杯。

“看样子,你刚从西边十里地外的千镇来的吗?”大吉看了一眼杯中因为热水水温逐渐盛开的白色花茶,问道。

“嗯?是啊。”夕慕点点头,颠了颠脚跟。

“难怪你会给我放这样的茶。”大吉颇为无奈的样子让夕慕有些不悦。

“诶——这种茶非常好喝的,味道清香淡雅,还可以看见花在茶杯中逐渐盛开的模样呐。”夕慕争辩道。

“是是是,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你看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喝了多少年的苦茶,你一下子给我来个这小家子气的东西。说真的,尝起来没味道。”大吉摆了摆手,喝几口之后还是不满地摇了摇头。

“哼!我不管你了,你喝上一口就躺好,我要准备给你换药了。这可是一年一次的优质服务,你可要好好享受。”夕慕双手叉腰别过头去。

“哎,什么时候上药也成享受了。”

大吉虽然嘴上说着这些抱怨的话,脸上却暖洋洋的。

夕慕小心翼翼地将裤腿弯起,向上拉去,黑色和红色的血色沉积弥漫于大吉的小腿之上。猩红的血液仿佛有生命一样在皮肤下缓缓的流动着,如果不是夕慕,其他的女孩子仅仅是看一眼或许都会晕阙过去。

而即便是夕慕这样陪伴母亲从医多年的孩子,看到这一幕也未免心脏一颤,面色一沉。

这是大吉在十年前就受到的伤,当时只是很简单的一起事故。为了救一个迷路在森林里的孩子而不小心在回来的路上从高处摔在了地上。仅此而已,却因为当初没有好好地及时治疗,而落下了这样的伤痕。

“没事,看起来比去年好多了。”

夕慕点了点头,情况已经比她预计的好很多了。

没有恶化,就是最好的情况。

随后,夕慕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一卷绷带,两罐早已准备好的青绿色药膏,摆在了桌子上面。

“我今天也只能给大吉你上一次药,之后的药只能交给其他人帮忙了。”夕慕打开了一罐,用手细致地在大吉的腿上均匀的摸开,随后,又用纱布一圈一圈轻柔地包裹进去。

“不愧是夕慕,比我们村里的那群傻大粗强多了!”包好,大吉就开始活动自己的双腿,“不仅包的结实,而且还不会感觉到紧绷感,真想就这么下去不拆了。”

“别!你可要定期换药的。”

夕慕双手叉腰,对大吉这样的行为从医者的角度给予谴责。

大吉笑了笑,随后又放下了腿坐在床边,环视了一下自己破败的家,叹了口气。

“夕慕啊,大吉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不能像千镇那样给那样的茶叶,毕竟我们这里也只是一个到处长满蒲公英的小地方。”

“你根本不需要给我什么东西啊?”

夕慕摇了摇头。

“虽然你这么说我很高心,但总是过意不去。所以最后我能给你的还是一句话,多多理解一下你的妈妈,也算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东西了。”

夕慕别开了脸,低垂着眉,最终还是妥协般点了点头。

大吉知道单纯的说,孩子依旧很难听得进去。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叛逆期吧。

“走吧,药也上了,看也看够了,我的房子小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你还是去找雾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大吉向前挥了挥手,“你也长大了,自然都明白。”

夕慕明白,所以只能咬着嘴唇,看着大吉苦涩的笑容,无奈转过身去。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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