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衣也看到了他，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李白轻咳一声，坐她对面，两人想要当作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偏偏气氛就是怪怪的。

不一会儿，夏琳便掠了出来。

李白悄悄瞅了小姨子一眼，生怕小姨子向她姐姐告状，不过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夏云衣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想法。

三人同案而坐，黛玉和宝钗、小凰、鸾儿弄来餐点。

沉默的吃了一阵，夏琳淡淡的扫了夫君与妹妹一眼：“你们今天为何都不说话？”以往这种时候，他们两人总是要斗嘴斗个不停，仿佛上辈子有仇一般。

现在突然变得这般安静，反而让她有些奇怪。

夏云衣嘀咕道：“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夏琳漫不经心的道：“你不是一大早就跑到他的房中么？怎的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夏云衣一下子僵在那里，连李白也张大口儿，仿佛被定格一般。

以夏琳的本事，若是刻意倾听，他们的动静实是很难瞒得了她。

本是随口问上一问，没想到他们的表情这般奇怪，夏琳亦是错愕……这两个人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知道妹妹一大早就闯到夫君房中，但这丫头做事原本就风风火火，她自然也不会去想太多，更不可能去偷听。只是这两个人此刻太过安静，她便随口说上一句，没想到他们就像是心中有鬼一般。

夏琳疑惑的看向他们。

李白赶紧道：“小琳，我错了。”

夏云衣却也吓了一跳……他竟然要不打自招？

李白道：“小琳，云衣是因为我前夜扶柔桕县主上楼的事生我气呢，但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啊，她冤枉我。”

夏云衣道：“哈哈哈哈，她丈夫还在那呢，要你去扶？”

李白道：“又不是我找上她，是她找上我的好不好？而且我不是一下子就下来了么？”

夏云衣瞅他一眼：“听说……你把她的衣服给脱光了！”

李白道：“然后我把她扔到了地上。”

夏云衣怪笑道：“然后再扑了上去？”

李白吼道：“不要自己在那脑补，然后我就下楼了好不好？”

夏云衣道：“你既然要下楼，那脱她衣服做什么？”

李白道：“这个、这个……”有些发怯的看向小琳。

夏琳自顾自的吃着饭，已是懒得再管他们……这两个人好像又恢复正常了。

这两个人刚才那般安静，确实是让人奇怪，不过他们吃个饭都要吵个不停……其实也挺烦人的！

***

下午时，李白在园中找到夏琳，见她独自立在那里，看着远处飘舞的枫叶。

紫苑之中，溪流蜿蜒，火红的枫叶飘入溪流，在水面上不停的打转，又顺流而下，不知流向何处。

夏琳立在那里，轻裳曲裾，轻盈苗条，仿佛随时都会御风而去一般。

李白道：“小琳今天好像有心事？”

夏琳摇了摇头，略一思索。道：“今晚便是云笈七夜的第六夜，明日晚上，便是云笈奇珍会。”

李白道：“那又如何？”

夏琳道：“今晚过后，明日一早，你便带着云衣离开这里，前往狐族桃丘吧。”

李白滞了一滞，皱眉道：“小琳为何突然有这般要求？”

夏琳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不知为何，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白错愕：“小琳……”

夏琳转过身来，注视着他：“你们先去桃丘等我。事了之后，我自会去找你们，若是美月结束。我还没有到，你们就先回和洲。”

李白道：“小琳……”

夏琳继续道：“若我真的无法再回和洲，你照顾好父亲和妹妹，云衣虽爱与你作对，却又会听你的话，你……”

李白蓦的跨前两步，抬起手来。

夏琳顿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李白突然挥手，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她的脸上。

鬓丝凌乱，俏脸微肿。

明明躲得过。却没有躲，夏琳轻叹一声，无奈的立在那里。

李白认认真真的看着她：“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夏琳黯然道：“其实夫君真的不必问的……”

李白却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全都说清一般：“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成你的丈夫？”

沉吟许久，仿佛连自己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夏琳慢慢的道：“夫君真的要知道么？”

李白道：“我一定要知道。”

夏琳注视着他的脸庞，缓缓的道：“有！”

回视着她的目光，李白呼出一口气：“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却又苦笑道：“我留在凝云城，陪在小琳身边，是因为我感觉到小琳就算没有把我当成丈夫，至少也已开始把我当成亲人。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默契。但是小琳，就像那个时候，你宁可自己独自一人前往绝冀洲，把我扔在那里，你现在又要做同样的事，你这样子，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有用的。”

“抱歉，夫君，”夏琳抬起头来，看着幽静的天空，无奈道，“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子很是伤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无法再回到和洲。如果真的有什么祸事发生，我至少希望，你和云衣能够平平安安。”

李白心中一震……虽然只是某种预感，但以小琳一向淡然自若的处世态度，竟然会这般不安，看来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让她觉得害怕。他看着夏琳，问：“小琳，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夏琳轻叹一声：“你真的想知道吗？”

李白道：“难道又是不必问的事情？”

“与其说夫君不能问，倒不如说，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夏琳看着天空云彩，轻轻的道，“如果非要问我怕些什么，我想……我怕死！”

李白笑道：“每个人都是怕死的。”

夏琳道：“但是我和别人有些不同，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非常怕死，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会梦到自己被人杀死，早上醒来的时候，又不敢睁开眼睛，总担心一睁开眼就会看到有人要杀我，每一年的生日，我都会非常的开心，因为我总以为自己活不到那一天，然后又开始害怕，怕自己活不到下一个生日。我没有真正的朋友，因为我从来不敢把我怕死的事告诉别人，我总觉得自己跟她们是不一样的，因为她们可以开开心心的活着，而我可能明天就会死掉，六岁、七岁、八岁……我就是这么一天天过来的。”

李白震惊的看着她……每一个人都是怕死的，但作为一个孩子，怕到那种程度，那显然是不正常的。

夏琳轻叹一声：“我们走走吧。”

转过身，缓步往枫林走去。

李白陪在她的身边。

走在那铺了一地的枫叶间，夏琳道：“夫君，你要听吗？”

李白道：“如果小琳愿意说的话……我很想听。”

夏琳道：“夫君可知道，当日那个伤了父亲。将为妻引到三尸山，最后死在云衣手中的女人，到底是谁？”

李白牵强笑道：“小琳一直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夏琳黯然道：“她叫金天玉蟾……是我和云衣的亲生母亲。”

李白立在那里，蓦的一震……他震动，自然不是因为这个他其实早已知道的秘密，而是因为小琳终于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他本以为。小琳会将这个秘密守住一生一世，再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如此重要的秘密，小琳居然告诉了他。小琳竟然愿意告诉他……这是他原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事。

夏琳回过头来，见他呆呆的立在那里，无奈一笑……不管是什么人。突然听到这样的秘密，都会吃惊的。重伤父亲，将她引到三尸山，想要杀她，最后死在妹妹手中的，居然是她们的母亲，这种事，实是太过离奇了点。

李白喃喃的道：“小琳，你说，你从小就害怕自己被人杀死。你说的那个人……”

“嗯，”夏琳轻叹一声，“那个在梦中一次次杀死我的人，那个我每一次睁开眼睛，就害怕她出现在我面前的人。就是我娘。”

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李白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等她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