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言罢。
楼内倏然一静。
其实,楼中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衡玉狮,他毕竟是仅次十杰一线的人物,岂会那般籍籍无名。
但是……
眼前忽然发生的反转,实在是叫人惊得 瞪目结舌 。
众人望着那已是半死不活的衡玉狮,又听到枯槁老者的一番言语,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人都要快被打死了,你还在这里替他赔不是?
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台上的佟倩美眸瞪圆,亦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立刻释然了。
毕竟这魏公子,在二十年前便被冠以了小七绝的名号,如今展示功力,碾压一个连十杰都不如的莽夫,也在常理之中吧?
就是不知道,这魏小公子练得是什么武功……
身形巍然不动,便可制敌于电光火石之间……
好生厉害……
不仅是佟倩在暗自猜测,楼内大多数人都在暗暗揣摩,这突然出现的俊公子,刚才用的究竟是什么武功。
甚至连那佝偻老者也是满腹狐疑。
他根本就没料想到,一个以外家功夫著称的宗师高手,会被这个看似羸弱的年轻公子,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态势击溃。
非一合之敌。
而且说实话。
老者自己都没看清,眼前这位贵公子是如何出手的……
看起来像是位精修内家功法的高手,化气御身,以此破敌。
可是……
想要震伤衡玉狮这种级别的外家宗师,至少要有大宗师水准的内功修为……
可是眼前此人,又如此年轻……
说他功至大宗师,太过匪夷所思,狗听了估计都不信。
而且这江湖上,好像并没有如此夸张,又蛮横不讲理的功法,至少他没有听说过……
没等老者想通其中缘由,已然陷入寂静的环楼,再次被一个人的声音打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脑袋伸过来,你还有一线生机可活……”
魏伶声音清冷。
他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的佝偻老者,犹如一道利刃,直直地刺向坐在椅子上的蔡延。
蔡延的身子颤了颤,如坐针毡一般,双股有些发麻刺痛,显然是被这道全然冷漠目光,吓得不轻。
衡玉狮的实力有多强,他再清楚不过,平日里撞见的那些“江湖高手”,皆非他一拳之敌……
就算有人能侥幸捱过一拳,也抵不住再来一拳。
可他却在眨眼之间,被打成了死狗一般……
蔡延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对上了魏伶的目光。
他的性子向来乖张,本身又身份显赫,自然是不可能服输的。
蔡延瞪着魏伶,想来是要说些狠话,比如“你算什么东西?”“本少爷凭什么要听你的?”之类的话语。
但他几番嗫嚅嘴唇,脑海里浮现出方才衡玉狮的惨状,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可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蔡延只能寄希望于老者,侧目望向他,轻声喊道:
“鸦叔,您看……”
“蔡公子放心,今日有老朽在,谁也动不了你分毫。”
老者的语气十分自信。
蔡延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位身形枯槁的老者,名唤林寒鸦,是个内外兼修的剑道高手,一身实力已达大宗师之境,比起那衡玉狮,要强出了好几线。
可惜。
因为年龄的缘故,林寒鸦已无缘十杰九魁之名,但其武道修为,却是货真价实的强横。
他在天榜上排名颇高,位列第六十三席,江湖人称“血雨快剑”,以一手藏剑拔剑之术,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林寒鸦方才说要保蔡延平安无事,并非夸下海口。
以他的实力,除非是绝顶之流,否则,在动蔡延之前,那人的身上怕是要先被他捅出几个窟窿……
再说了……
绝顶又不是大白菜,哪能那么容易就撞见一个……
话虽如此,林寒鸦在面对魏伶时,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先前魏伶出手的方式太过惊世骇俗,林寒鸦又是个生性谨慎的性格,就算要开打,他也得估摸清楚对方的路数。
林寒鸦心有所定,一张枯皱老脸硬是凹出几分和善之色,
“这位少侠,老朽瞧你的武功有些眼熟,路数像是老朽的一位故人,敢问少侠师承何处,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那便不好了……”
也只有林寒鸦这种混迹江湖已久的老油条,才能如此不要脸地说出这番话来,骗起人来是脸不红心不跳。
明明是试探之语,却硬生生地掺了几分故人情谊。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
魏伶听罢此言,微微皱眉,抿了抿薄唇,显然是有些不耐烦。
他已经给了这华服公子两次机会,如此磨磨蹭蹭,实在是耽误时间……
魏伶心念一转,眼露寒光,锦靴抬起,向前踏出一步。
林寒鸦见状,心头一跳。
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让他对危险已经有了一种敏锐的感知。
在看到魏伶眼中凌冽杀意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只见林寒鸦手腕一翻,腰间悬挂的三尺青锋,便滑入他的手中,
剑握在手,林寒鸦浑身上下的气质陡然一变。
他那枯槁佝偻的身形,顿时挺拔了许多,周身黑袍扬起,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一股冲天剑势,自他周身迸发而出。
此刻的林寒鸦,目光如电,宛如一柄开锋利剑,利锐非常。
这小子好生没规矩……
我话都没说完,就要开打……
林寒鸦见魏伶身形涌动,踏步袭来,他虽手无兵刃,但林寒鸦亦不敢轻视分毫。
他暗运心诀,调动丹田真气,走过周身经脉,倾覆于青锋之上。
犹如实质般的气劲,将冷白色的剑刃镀上了一层幽幽寒光,那剑锋周围的空气,隐隐有变形扭曲之势。
林寒鸦以一手拔剑术闻名于江湖,讲究就是快、准、狠这三个字。
剑锋藏身,全神贯注,不动则已,动则是奔如雷霆之势。
林寒鸦凝聚全身心神,收剑于右侧,同时,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年轻公子。
魏伶神色淡然,手腕抬起,手指比作剑指,指尖上面覆带着一抹氤氲蓝光。
在常人眼里,魏伶前袭的速度已是非常之快,但在林寒鸦眼里,他的动作,却是慢得如同蜗牛一般。
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啊……
林寒鸦持剑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是眼前破绽太多,他本能的有些按捺不住。
好在,林寒鸦以拇指摩挲剑柄,硬是稳住了心神。
此时他全身绷紧,眸光幽沉,正在寻找最好的机会,伺机待发……
楼内无数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这两人身上,皆是一言不发,大气不敢喘。
甚至不少倌儿都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
眼看魏伶的身影越来越近,林寒鸦那半眯着的眸子,蓦地闪过一抹精光。
刹那之间,只见他身形暴动,握在右侧的长剑悍然拔出!
铮——
通天剑气狂涌,汇聚成了一道寒芒,直刺魏伶眉心!
魏伶手腕一翻,神色如常,不见分毫波动,他只抬手一挥,指尖上的那抹蓝光,便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紧接着,那璀璨蓝光像是不要钱似的,疯狂倾泄而出……
眨眼之间,便漫开了十余丈!
林寒鸦那浑浊的眼眸中,满目惊诧,最后,逐渐被这湛蓝光芒所填满。
我艹……
在丧失意识的最后一秒,林寒鸦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如星银芒对上浩瀚蓝光,毫无悬念的被吞噬殆尽。
湮灭之时,还乍然响起一道金铁崩碎之声。
而后,鲜血横空,一道断臂身影倒飞而出,直直轰进了环楼三层!
栏杆格门被撞得粉碎,那道身影也埋进了木头废墟之中。
生死不知……
台下。
冲天气浪向上卷涌而起,缕缕劲风兜转盘旋。
环楼内悬挂的红纸灯笼,尽数破碎撕裂,片片零碎红纸朝天飞去,袭上屋脊。
随后,待到气浪散去。
红纸片儿缓缓垂落,飘荡在楼阁之中。
此刻,好似下了一场红色的纷飞大雪,雪花在楼阁中漫天飞舞,向下飘洒。
不到片刻,便落满了楼中倌儿的肩头。
于幼薇站在环楼之上,抬眸眺望,她缓缓伸出柔荑,那雪白如脂般的掌心上,徐徐落下一片细碎的红纸。
宛如一粒手中朱砂。
她定了定神,握住红纸片,略微垂眸,再次朝着楼下看去……
那位贵公子身袭一件白色长裳,孑身伫立于楼下,此间红纸纷纷扬扬,却没有一片落在他的身上。
他如同一抹纯净的白色,置身于一片鲜艳的红海之中,格格不入,却又高洁得出尘。
于幼薇静默地注视着他。
他的面庞极其俊朗,是人间难得的绝色,他的唇瓣细薄,唇色若丹霞一般,煞是好看。
只可惜,他那明澈的双眸,灿若星辰一般,却没有丁点流光转动,不见丝毫情绪……
倏然。
一声惊呼又将众人拉回了现实。
“你敢杀我吗?你可知我是谁!?”
那名模样端庄的华服公子,正狼狈不堪的瘫倒在地上,他随手抓起地上的红纸,向着白衣公子狠狠洒去。
他满脸惊惧之色,一边后退,还一边色厉内荏的喊道:
“当今蔡相是我父亲,兵部侍郎是我叔父,你若是敢动我,就算是女……”
话音未落。
白衣公子以指化剑,轻轻挥动,随手一斩。
此间,便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