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薇尔莉安，又怎么会落到跟自己一样的地步?
艾泽扶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已经被折腾到近乎放弃思考的大脑重新开始了运转，然后摇了摇头:
“你该不会想说，自己被其他的魔女赶出来了吧？这笑话可笑不出来。”
如前面说过，身为魔女中异类的薇尔莉安是靠着暴力干趴了所有反对者然后上位的，对她不满的人确实很多。
然而，实力差距过大让她们只能认怂，表面顺从以寻找机会。
结果就是，安林平原一战，在最后最关键的时刻，其余的魔女们对于被围攻的薇尔莉安见死不救，想借艾泽的刀干掉她。
结果弄巧成拙，薇尔莉安不仅没有死，甚至还活蹦乱跳的。
反而是那些出卖薇尔莉安的魔女，在后续追击中，被艾泽手下的骑士团杀得七零八落。
这种情况下，完好无损的薇尔莉安只要王者归来，不仅能重夺大魔女的位置，还能借这次叛变的机会搞一波大清洗，从此稳坐江山。
怎么会和自己一样无处可去?
对此，薇尔莉安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当然不是啦，那群废物要有胆赶我，几年前就被我杀全家了。至于真相如何嘛，勇者大人不妨自己猜一猜?”
“啧。”
有话不说清楚非要给自己出题，艾泽不爽地弹了下舌。
何况这问题也没什么难度。
“当我傻子啊？魔女一族内部没人动得了你，魔女外魔族内能拿你开刀的，除了魔王还能有谁？你……嗯?”
艾泽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
在传统RPG游戏里，魔王给人的感觉总是至高无上，对其部下更是一呼百应，权力滔天。
但在这个世界，情况要复杂得多。
在这里，魔族是一个伪概念，其本质是中央山脉以东各种稀奇古怪种族的松散联合。
十三首脑则是其中最强部族的首领。
各个部族从外形到力量到行为风格再到意识形态可谓天差地别，对待魔王以及人类的态度也不尽相同。
名义上，他们都对魔王效忠，但实际上，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盘，这点和人类的贵族分封制倒是非常类似。
就像人类的国王不能直接插手大贵族的内部事务一样，魔王也不能直接对十三首脑的身份指手画脚。
所以，理论上那位魔王大人不该有能力对薇尔莉安的地位构成威胁。
除非——
艾泽的视线缓缓地抬起，带着审视的意味重新落在了薇尔莉安的身上。
“……你，真的是魔女吗？”
“嗯?”
“跟魔王又是什么关系?或者说……魔王对你做了什么?”
在战前，艾泽通过自己在魔族那边地线人，尽可能地收集到了一些与薇尔莉安有关的情报，想着从中了解这个不久后的对手。
其中的一部分，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这位大魔女小姐是五年前凭空出现的，生平与过去无人知晓。
而在出现仅仅两周后，她便以压倒性的实力击败了当时的大魔女，并且取而代之。
问题是在那之后。
原本自闭且对人类毫无兴趣的魔女一族，在薇尔莉安的带领下，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战场上，并且进攻人类的领地。
这与那一任魔王彻底消灭人类的方针不谋而合。
当时艾泽就怀疑，这个所谓的薇尔莉安，会不会其实是魔王用来驾驭魔女一族，以便更好地消灭人类的工具人。
当然，这也只是灵光一闪的猜测，并没有什么证据，对后续的行动也没什么价值，艾泽就没有细想。
然而，要是联系起现在的情况，这猜测就有些意思了。
被质问的薇尔莉安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摇头。
“真是的，你局然能想到这一步，这不显得试探你的我有些蠢了嘛？”
“所以?”
“所以……”
紫发的少女站起身，走到了艾泽的面前，冷不丁地直接贴了上去。
一只手则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抓住那黑色礼服的边缘慢慢地拉了下去。
深谷的景色，一下子全部呈现在了艾泽的面前，再加上现在的姿势，柔软的触感更是毫无保留地传到了艾泽的脑中。
但都被艾泽无视了。
他的注意力，全被一些怪异的纹路所吸引。
如同蛛网般，从深谷中心——大概也是心脏的位置蔓延开，向着周围扩散出去，若隐若现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确认了状况后，艾泽礼貌地移开了视线，问道:
“这是魔人族的术式?”
魔人族，即魔王所属种族，物法双修而且长生不死，古老、强大但极其稀少，当勇者两年的时间，艾泽也没有真的遇上过。
这纹章的样式，还是在圣都图书馆角落里，一本不知道吃了多年灰的书里面看到的。
薇尔莉安点点头。
“是的，这是前代魔王给我刻下的术式，想听听吗？我这边的故事。”
——————
五年前，这次，也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人魔战争正处在僵持阶段
这个世界的人类与魔族进行了数千年的友好交流，武德充沛到爆棚，魔族联军强大，但战果却非常有限而且损失惨重。
这对于以彻底消灭人类为己任的魔王来说，当然是不可接受的。
于是，他盯上了魔女一族。
这些魔力强大的自走人形核弹，可谓是打破僵局的最佳选择。
然而，魔女一族又自闭又排外，无论魔王怎么命令她们出征，都被当时的大魔女果断地拒绝。
倒不是说魔女们热爱和平，只是比起打仗，她们更乐意把精力用在学术钻研之上，而且还从心底里看不上其他的魔族。
不管怎么说，几次要求无果后，魔王失去了耐心，决定换一种手段。
结果，薇尔莉安诞生了。
对于这个世界，薇尔莉安只有五年的记忆，更早的部分几乎是空白。
她睁眼的那一刻，正处在魔人族的秘密工坊之中。
魔人族的工匠与炼金术师，为她刻入了一种古老的术式，这种术式能无视薇尔莉安本人的思想，强迫她完成被赋予的使命。
而她的使命只有一个——成为大魔女，带领她们加入这场战争。
靠着被赋予的实力，薇尔莉安轻松地击败了当时的大魔女并且上位。
之后的发展也确实如魔王所料，加入战局的魔女们打破了力量的天平，人类诸国的战线瞬间崩坏。
而这个术式最恶趣味的地方在于，它并不会完全夺去宿主的个人意识，只会在宿主行为与使命冲突时才会生效，强迫对方做或者不做某些事。
魔王大概是觉得，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大魔女更方便行事，不容易穿帮。
而对于薇尔莉安来说，这就是彻头彻尾的灾难了。
魔女一族重视家系与传承，对于薇尔莉安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小丫头，哪怕靠实力上位，她们还是打从心底里看不起。
更别说薇尔莉安还把她们带上了战场，更是让她们恨之入骨。
薇尔莉安也尝试过改善和她们的关系。
靠着自己的天赋，她独自一人进行了大量技术迭代，许多在魔女们手里几百年都攻克不了的难关，被她几天就解决。
而为了减少魔女们在战场上的伤亡，薇尔莉安大力发展原本被视作下等造物的哥雷姆，使得直到这次安林平原之前，魔女们的损失都非常之小。
然而，这些改革，只得到了魔女们“欺师灭祖”的评价。
一边心安理得地使用着薇尔莉安创造与改革的术式，一边倾尽自己所能地给她制造麻烦，各种闲话更是从未停止过。
各种刁难、咒骂，一度让薇尔莉安近乎崩溃。
魔女这边是这样，那魔王那边对她又是什么态度呢？
笑死，根本没有态度。
在魔王看来，薇尔莉安只是个控制魔女一族的抓手，跟遥控器没什么区别。
遥控器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吗？
当然不需要。
所以，薇尔莉安对这个莫名其妙赋予给自己的使命深恶痛绝。
而折磨的是，她越是痛恨所谓的使命，术式就会越发地玩火她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把搞事的魔女全杀了再去和魔王拼命?
薇尔莉安想过，但术式不允许。
老老实实把真相告诉魔女们?
薇尔莉安想过，但术式不允许。
干脆把自己杀了一了百了?
薇尔莉安也想过，但术式也不允许。
唯一的希望，是有其他人能杀了自己。
然而就这，也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薇尔莉安实力无比强大，哪怕在十三首脑中也算是前列，当时还没有勇者的人类，根本无法抗衡。
而就算真的在战场上被打败了，薇尔莉安也会被术式强迫着逃跑，根本没有故意送死的可能性。
她就这么被困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扮演着表面大魔女实则遥控器的滑稽角色。
直到四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