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纸灯笼微微摇晃。
楼内烛光缱绻,煦煦暖光,将朱红栏杆映得润亮。
此时此刻。
不仅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华服公子那一桌,就连环楼之上的诸多倌儿,也看向了此处……
“噫!那位公子长得好俊啊!”
“切……你这小浪蹄子见谁不俊,待我看看……嘶!”
“是不是!是不是!”
“这皇城里,什么时候多了位如此俊俏的郎君,……看他这一身打扮,绝对名门大家的公子……”
议论声此起彼伏。
越来越多的倌儿朝着魏伶望去,一双双如杏美眸泛着异彩,赞叹之声自是络绎不绝。
就连那本来备受关注的于幼薇,此刻也失了几分光采,她凝望着楼下,颀长秀眉蹙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圆台之上。
佟倩看着站在蔡延桌前的那道身影,怔了好半响,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真是魏公子!?
他怎么来如意楼了……
昨日。
佟倩离开沈府之后,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便向同行的雪儿询问了一番,这突然出现在府邸里的俏公子究竟是谁?
掌柜的面首?
还是她包养的小情人?
起初雪儿还不愿多说,但她实在捱不住佟倩的胡猜乱想,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吐露了一二……
结果,把佟倩惊得目瞪口呆。
魏国相的次子……
曾经的武道天才,十杰之一……
那个搅乱江湖的佳人榜魁首……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是自家掌柜苦苦等了二十多年的心上人!
这可是妥妥的‘老板娘’啊……
不过……
他来如意楼里寻欢作乐,是楞个想法?
哪个倌儿敢答应他,陪他睡觉?
这事若是让掌柜知道,少说也得没层皮啊……
除却佟倩惊疑不定的眼神之外,台下还有几道不甚和善的目光,正死死盯在魏伶身上。
楼内一角。
一名留着八字胡的青年男人咪了咪眼,搡掇了一下身旁的壮汉,
“二爷,你看那小子,他这模样,绝对算得上是俊得没边了吧?莫说是那些女子,就连我一个男人看了,都有点……”
“嗯?”
壮汉和另一名青年微微侧过脑袋,眼神古怪地看着八字胡。
八字胡被两人这么一看,语气一顿,面色稍窘,也感觉自己有些言辞不当。
“咳咳!”
他当即轻咳了两声,话锋一转,面色一变,瞪着远处的魏伶,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看这小子长得就像是个勾人婆娘的玩意,二爷,定是这厮勾引嫂子!”
言语之间,八字胡立马变得义愤填膺起来,他二话不说,气势汹汹地站起身,
“二爷。待我去擒他过来,好好问问!”
“等等!”
那魁梧壮汉见状,一把压住八字胡的肩膀,将他给按回了椅子上。
“二爷?”
“不着急,先看看……”
魁梧壮汉摇摇头,望着魏伶的方向,目光却落在华服公子身旁的两个黑袍人身上。
他看着那个比自己还要健硕几分的黑袍男子,竟隐隐约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
蔡延仰坐在椅子上,望着桌前那人,眉头紧锁。
他向来自诩风流,又生得一副端秀的好皮相,常常以此为傲,但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俊得不似凡人的贵公子……
这厮……
明显在容貌上压他一筹!
蔡延看着眼前的贵公子,心头不免有些窝火。
但他也不是什么鲁莽之人,强压下心底的不悦后,冷声问道:
“敢问阁下是谁?为何要挡在蔡某桌前?”
魏伶阖着唇,没有接话。
他正颔首凝目,注视着蔡延,那如朗星般的眸子里,溢流着一抹淡淡的金光。
灵视虽不能透彻人心,但能观其气运,他人的生死福祸,亦可见一斑,也算是门不大不小的神通。
魏伶之所以会动用灵视视察蔡延,并非他心慈手软,优柔寡断。
平白无辜的夺了他人性命,终究是要背上一层业障的,他又不是什么嗜杀成性的魔修,虽然这点杀孽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但大道之途不容有失,谨慎一些,未尝不可。
好在。
这蔡延的身上结着一层浓浓的黑雾,已是业障缠身的态势,甚至可见几缕血煞萦绕,怨气聚顶。
想必他的手上,沾染了不少人的性命……
“蔡少问你话呢?”
黑袍壮汉见魏伶不发一言,沉声轻斥:
“难不成是一个哑巴?”
黑袍壮汉的声音中气十足,说话时,好似青铜闷钟击响一般,厚重低沉;若是有修武高手在侧,只这三两言语,便能听出他内息绵长,浑厚笃实。
蔡延见魏伶仍旧不语,挑了挑眉梢。
他无心与此人消磨时光,便抬起手,准备让黑袍壮汉将其驱走……
然而,就在此时。
魏伶平视着他,淡淡地说道:
“有人,要我杀你。”
话音落下。
楼内遽然一静。
坐着不远处的楚清河闻言,当即垂下脑袋。抬手扶额。
他不是没料想过,魏伶会前去杀人,可他万万没想到魏伶会这么直接……
直接走到蔡延面前,当着所有的人面,说要杀他……
这不是莽夫是什么啊?
另一边。
蔡延听到魏伶所说的话,明显怔了一下,随后,他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魏伶。
“你要杀我?”
魏伶点点头,抬手指着他的脑袋,说道:
“不过,我会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把你的脑袋伸过来。”
“?”
蔡延眸中的疑惑之色更重了。
脑袋伸过去……
给你砍吗?
蔡延见魏伶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感觉此人不是疯了,便是傻了……
他一翻眼白,大手一挥,很是随意地说道:
“赶走他吧。”
言罢。
靠在屏风旁侧,身形枯槁的黑袍人微微侧首,瞥了魏伶一眼后,出声说道:
“玉狮,不要让某些闲杂人等,扫了蔡公子的兴致……”
这名黑袍人的声音很是嘶哑,像是锉刀在摩挲铁器一般,发出沙沙的刺响,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明白。”
黑袍壮汉上前一步,歪了歪脑袋,颈间骨节爆发出一阵脆响。
同时,那掩盖着他面目的黑袍,缓缓褪下。
一张遍布伤痕的刚硬面庞露了出来,其眉浓如墨,唇厚似革,一双斗大如珠的眸子里,透露着凛凛寒光。
黑袍壮汉走至魏伶跟前,略微垂眸,看着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魏伶,不屑地笑了笑。
他缓缓抬起双手,其掌面又宽又厚,仿若两把殷实的蒲扇一般;他的手指指节也是极其粗大,圆鼓鼓的,看起来十分结实有力。
而且,黑袍壮汉的拳面节骨上,结有一层厚厚的拳茧。
看那拳茧的厚度,怕是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浸淫,练不到这个程度。
与此同时。
楼内一角,发出了一声压低嗓音的惊呼,
“衡玉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