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

一狞鬼,面翠色,齿巉巉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

——《聊斋志异》

作为华国在各个意义上都很有名的妖怪,蓝天并不陌生。

但是,也只是在老家的各种古书上见过,有的说,“画皮”的本体是狐妖,剜人心为生;也有的说,“画皮”本体只是一张面具,由人的皮肤制成,因为沾染了太多的罪孽,幻化成妖。

他可没想过,这种级别的妖怪,真有一天能让自己撞上。

只是,还不等蓝天细问,姬一清便匆匆结束了对话,因为,通过窗户,他远远地看见,白海已经差不多送走了所有的宾客,回到了白家大宅之中。

“总之,这件事小兔崽子你先不用担心,有姑奶奶拖着,问题也不是很大。”

“可是……”

蓝天刚想说呢,都能从那个老爷子手上逃走的怪物,就这样交给雪姬真的没问题吗?

他倒不是对雪姬没有信心,就是有点,良心上过不去,毕竟招惹出来这种玩意,他蓝天也算有一半的责任。

他话还没说完,姬一清便拍拍他的肩膀,朝着房间外边努了努嘴。

“有这个空担心雪姬,你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决接下来的烂摊子。”

“?”

什么叫他搞出来的烂摊子,抛开事实不谈,你们两个做父母的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但姬一清在年纪和辈分上毕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所以,在双方会谈开始的时候,这个家伙很不要脸地带着蓝雪沫坐在了蓝天的对位,像是庭审时的审判席。

而蓝天,坐的就是被告席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一点就是,还好自己不是一个人,白落漓还陪着自己坐在被告席,虽说,不知为何,刚才还粘着自己不肯放的家伙,现在远远地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和自己保持着近两个社交距离单位。

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大难临头各自飞。

“啪啪——”

姬一清重重地拍了拍面前的茶几,叉着双手,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说道:

“今天呢,你们两个搞出这么大的乌龙,本来呢,是要好好惩戒一下,但是呢……”

姬一清清了清嗓子,半眯着眼睛,对着蓝天和白落漓一本正经道:

“念在我们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小错误,没有把这件事和你们两个讲清楚,所以呢,惩罚就免了,只要你们两个小辈以后能好好相处,那今天这订婚仪式黄了也就黄了吧。”

他一甩双手,一副十分大度的大家长模样。

只不过,蓝天觉得,白总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他瞪大的眼神里,明明就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分明在说:

你说的轻巧,你知道老子刚才送那些客人走的时候,弯腰赔了多少不是吗?

不过,让蓝天很奇怪的是,白海也就是瞪了姬一清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叉着手,便不再言语了,似乎是默许了姬一清的说法。

他转过脑袋,坐在一旁的白落漓,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腿,杂乱的刘海垂至眼睑,盖住了她的脸。

蓝天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

也算是默许吗?

那她希望自己说什么呢?还是一样,就那样顺着对面这群不靠谱的监护人,顺其自然地接受这所谓的婚约?

蓝天觉得,虽然她不说话,但少女心里就是如此希望的。

他摇了摇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太胡闹了……

“我说啊,老爸还有白……”

“我不同意!”

白筱沫穿着崭新的小裙子,连头发都还没擦干,便直接从内厅冲了出来,拦在白落漓和对面这家长团的中间。

垂至腰间的头发氤氲着水汽,正如白筱沫那颤抖的眸子。

一直在父亲大人面前保持着乖乖女形象的她,硬着头皮迎向白海质询的眼神。

即使很害怕,但白筱沫知道,她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就算父亲大人和这个混蛋的父亲是旧识,她也要再这里揭露这个混蛋的真面目。

白筱沫伸出手,指着蓝天的鼻子,颤抖的眸子氤氲着水汽,十分气愤地说道:

“父亲大人,我知道姐姐在你心里根本就不重要,但也不能把她就这样交给这个混蛋吧!”

“筱沫!住嘴,你这说的什么话!”

白海显得有点惊慌,连忙制止道。

这可是在姬一清和蓝雪沫的面前,先不说他们的身份,就是凭着曾经的大学同学兼友人这一层关系,白海的老脸就挂不住了。

同样,挂不住的还有蓝天的老脸。

迎着自己父母投来的质问的眼神,他只能尴尬的笑笑。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白筱沫会那么仇视自己,不如说,就自己那天的人渣行为,他自己都想给那张贱脸来上一脚。

“不,我就要说!”

“父亲大人,你知不知道,那天这个混蛋是怎么对姐姐说的!”

“‘我和她只是随便玩玩的’‘什么白家大小姐还真是个挺不错的玩具’,父亲大人,您真能把姐姐交到这种人手里?就算您真的不把姐姐放在心上,那白家呢,你把这种混蛋、变态、人渣带进白家,别人对我们白家怎么看?”

白筱沫很聪明,如果白落漓的幸福这一个筹码都不能让自己的父亲改变主意的话。

那么,就压上白家,这下,白海可不能不在意了。

只是,白筱沫这一通无情输出,可就让蓝天很不是人了。

白海倒是还好,但姬一清和蓝雪沫的眼神,明显是不想认这个儿子了,关键是,蓝天还无从反驳,因为那确实是自己说过的话。

蓝雪沫有点看不下去了,她站起来,正想和白筱沫聊聊。

结果,还没等她靠近呢,白筱沫便一改之前,连忙远离了她,将双手护在身前,嫌恶地对她说道:

“走开,你这个坏女人,就算你是什么阿拉伯酋长的女儿,但是我们白家也很有钱,别想用钱来收买我!”

蓝雪沫眼角微抽,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自己那个宝贝儿子的杰作。

一旁的姬一清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抓着沙发,别过脸,使劲地憋着笑。

可没成想,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白筱沫伸出手朝他一指,冷笑道:

“还有你是吧,什么政府的高级官员,就是你说的吧,这个混蛋无论和谁乱搞,你都能保他没事的!”

她叉着自己的小蛮腰,越说越起劲。

“果然是一家人呢,真是蛇鼠一窝!”

“欸,我?”

姬一清一脸无辜,这好好地,怎么就扯上自己了。

这点蓝天并没有完全撒谎,就编制上来说,姬一清和蓝雪沫确实是华国的高级官员,专门解决“对外”事务的。

“还有,你知道这个混蛋连我……呜呜呜——”

趁着这个小丫头说出更了不得的东西之前,蓝天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意料之中,蓝天怀中的白筱沫,在经过短暂的挣扎之后,立马用上了人类最原始的武器——牙齿。

“嘶——”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过解释是肯定解释不清楚了,而且看姬一清的表情,明显是先想给自己一顿青椒炒肉,再来决定要不要听蓝天解释。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现在的问题是白落漓,其他的都可以不管。

“小兔崽子,你放开筱沫,让她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孝顺的儿子还在外面给你爹惹了什么骚。”

姬一清都被气笑了,摩拳擦掌地,等不及就要给蓝天来一顿皮带伺候。

“行吧,我摊牌。”

蓝天放开白筱沫,甩去手上的口水,坦白道:

“是,之前我不是人,甩了白小姐还说了那样的话,不过,既然老爸你们这样逼我!”

说时迟,那时快。

蓝天眸子猛地一缩,拽起白落漓的胳膊,越过白筱沫,直接就朝着门外冲去。

等着姬一清等人反应过来,连两人的影子都瞧不见了,只剩下一句回荡在空气中的嚣张发言:

“我就不是人一回给你们看看!”

“你们不就是想要孙子吗?我现在就去和白落漓搞个足球队出来!”

……

此时,另一边。

雪姬从橱柜上拿出一瓶有些年头的红酒,熟练地拧开木塞。

殷红的酒液从瓶口缓缓淌出,流入到两只高脚玻璃杯中,雪姬自己拿起一杯,轻抿了抿,雪白的眉毛微微舒展开来。

“你要来一杯吗?”

如是,雪姬对着阴影之中的人说道。

【白落漓】缩着身子,对着雪姬露出一抹凄惨的笑,从毛毯之中伸出手,道:

“如果可以的话,荣幸之至。”

“不过,虽然是有点猜到了,但你竟然就是当年小哥放走的那只妖怪呢。”

雪姬放松地坐在沙发上,轻晃着高脚杯中的红酒,对着【白落漓】的态度,根本不似在蓝天面前那般敌对,倒是像是在和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谈话。

【白落漓】紧裹着身上的毛毯,手中的红酒,倒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她将酒杯放下,苦笑道:

“如果你说的是姬无浊的话,那便是了。”

“只不过,一晃都过去几十年了,他未必记得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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