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之前地上摆得乱七八糟的材料好像被谁收拾过一样，分门别类地堆放在工坊一旁的书架上，就连叶歌之前雕刻时留下的木屑都被打扫得一干二净。整个工坊看上去一下子就变得整洁了不少，如果叶歌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幅场景，说不定对卡缪尔的印象还能改观不少。
“卡缪尔老师？你在里面吗？”叶歌想了想，没有着急退出房间，反而是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顺手还带上了刚打开的大门。虽然工坊里没有一点光源，但他本就是阴影的信徒，所以能轻易地判别出方向，一路来到工坊的正中央。
工坊中央依旧摆放着一张红木长椅，但卡缪尔大师却不见了踪影。椅子上放着一个还未完成的木雕人偶，只是雕刻出了躯干与衣服的细节，并没有把脸也一并雕刻上去，显然是之前第一次见面时卡缪尔大师手里的那个木偶。
当时叶歌还没有仔细去看，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偶。可等到他真正拿起这个木偶时才忽然发现，这个木偶竟和萝丝有七八分相似。它身上穿着和萝丝一模一样的女仆装，动作是奔跑时快要跌倒在地的模样，身后的长发飘散在半空，给人一种冒冒失失的感觉。
哪怕卡缪尔大师并没有把木偶的脸也雕刻上去，可是以他那堪称惊悚的雕刻技巧，仅仅是这样一个雏形也能让人看出来这个木偶雕刻的是谁。更加令叶歌惊讶的是，当他把这个木偶放回到椅子上面时，那看上去极难平衡的动作竟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椅子上，甚至好似马上就要活过来，给人一种快要跌倒在地的错觉。
以叶歌现在的雕刻技巧，想要雕刻出这样的外型还是有可能的。只要能像之前那样用足够多的原型去慢慢打磨，他迟早也可以雕刻出一模一样的作品来。但那样雕刻出来的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木雕罢了，和沙漏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但这个木偶……不，应该说，这个魔偶是毫无疑问的正品，绝非他所雕刻出来的“赝品”所能比拟的。只需往里面放入灵魂，这个魔偶就能像之前艾尔莉亚制造出来的简易魔偶一般直接动起来。
“你察觉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原型’，而不是之前你雕刻出来的那些‘空壳’。所有魔偶都是从这样的原型蜕变而来的，当它们被放入灵魂时，就能以更加精巧的方式行动起来。当然，为了防止魔偶背叛，我们还需要提前设定好它们的行动逻辑。”忽然，叶歌耳边忽然响起了卡缪尔大师的声音，那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应有的优雅。
叶歌回过头，便发现天花板上吊着的一个水晶魔偶缓缓落到地上来，原本光滑的脸上缓缓裂开一个缺口。但这个魔偶并没有穿着卡缪尔大师的礼服，所以看上去显得相当怪异。
“这就是你留给我的测试吗？”叶歌并没有表现出警惕，反而是有些好奇地问道。他本来就想过天花板上挂着的这些魔偶不可能是毫无作用的，不然卡缪尔直接找个玻璃展柜把这些作品放起来就好了，何必特意吊在自己头上呢，万一不小心掉了下来砸坏地板多不好啊。
“我想你应该已经休息好了，所以给你准备了一个特别的测试。”卡缪尔大师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大抵是不太熟悉这个身体，所以显得相当僵硬，“至于我本人此刻应该已经前往最终辩论的会场了，留在这里的只是我的一部分灵魂。太久没有将灵魂分开来行动了，我甚至还有些不习惯呢。”
“原来魔偶师还有这么方便的能力吗？怪不得你要做那么多身体。”叶歌有些羡慕了。要是他也有这种能力，岂不是能在每个复活点都放一个身体，到时候想去哪里直接把灵魂传送过去，还哪用得着跑那么久。当初横穿诺德平原可是花了他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这还是因为前半段有马车，光用走的不知道得走多久才能到卡杜拉。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魔偶师们越是沉溺于魔偶制作，便越会感到作品的不完美，以及自我的不完美。我们不断地切割自己的灵魂，制造出越来越多的‘愚型’，以期令自己变得更加完美。最后，便只能落得这幅非人的模样。”卡缪尔微微抬起手，很平静地说道：“至于本来的身体，早就回不去了，也用不上了。我的灵魂已经适应了这幅躯壳，凡人的躯壳总归是脆弱且无力的。”
“但你之前不是才说过不用雕刻自己的魔偶吗？还将这种魔偶称作愚型，因为自己的灵魂很难适应这种魔偶。”叶歌挠了挠头，一下子没绕过来。
“可人类本就是愚不可及的生物，雕刻‘愚型’不正是他们所期待的事情吗？”卡缪尔自嘲地笑到，“我批评你是因为你想借助这样的愚型去战斗，但那样的愚型魔偶并不能完美。魔偶师雕刻愚型真正的目的，是让灵魂摆脱肉体的束缚，摆脱这羸弱的躯壳，令动作前所未有地精确。这样，雕刻魔偶时便不再会感到疲惫，动作也不会轻易变形。
那时，便不是让容器去适配灵魂，而是让灵魂适配容器。可惜，整个学院能做到完全替换躯壳的也只有我一个而已，其他人最多也只能替换掉一部分躯壳。”
“好吧，我对这种技术没什么兴趣。”叶歌打了个冷颤，决定避开这个危险的话题。他现在无比确信，卡缪尔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为了追求完美什么都做得出来。怪不得那些跟着卡缪尔学习的学生最后都跑路了，换作是他天天对着这么一个老师，他肯定也选择跑路。
“我看得出来。你持刀的动作很稳，而且从不会因为疲惫而变形。这会是你最重要的天赋，甚至比你的恒心更加重要。”卡缪尔大师拍了拍手，继续道：“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到本来的话题吧。”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魔偶制造技术一共分为三个步骤，第一步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卡缪尔并没着急，反而是忽然开始给叶歌上起了课，“选用合适的‘原型’，并将这些原型雕刻成‘容器’。对大部分魔偶来说，木头已经算是一种很不错的原型了，因为其具有较好的魔力传导性。金属则因为其中的杂质会影响魔力传导，所以不作考虑。以你现在的雕刻技术，只要足够耐心还是能雕刻出适配的容器的，再不济也能够撑过一场战斗。”
“第二步呢？”叶歌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雕刻容器时，你需要在容器身上留下一个‘阀门’，并将自己的魔力导入到容器里，初步赋予魔偶以灵魂。只有这样，魔偶才会听从你的命令，并按照设定好的逻辑去行动。当然，有时候为了保持魔偶的独立性，我们也会略去这一步，让魔偶自由行动。”卡缪尔看向椅子上的那个魔偶，“这部分内容之后我会教你的，就当做是这场测试的奖励吧。”
“可我不会魔法啊。老师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叶歌指了指自己，有些委婉地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更便捷的方法。”卡缪尔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那最后一步呢？”叶歌勉强接受了这点。因为要是连卡缪尔都教不了他，那恐怕整个学院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教会他了。
“放入灵魂，让魔偶动起来。灵魂与容器的适配性决定了魔偶的使用期限，因为灵魂会在魔偶行动的过程中不断磨损，而越是完美的容器，灵魂的磨损效率便越低。所谓完美的魔偶便是指容器能完美地适配灵魂，令灵魂不再磨损。只要容器不损坏，这个魔偶便能够永远地使用下去。”卡缪尔大师轻声道，“现在，把你的灵魂放进这个魔偶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