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阁楼里晦暗不明,一尘不染的地砖上光线突然扭曲,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汗淋漓的少年。

“哈.....哈......呼.......”

李斯特伏在地上不住喘息,双目赤红一片,心神剧烈震动连迦儿她们都察觉到了浓重的不安。

“您,您怎么了父上大人?”

群星闪耀之地的神秘空间如同另一个割据开来的世界,充斥着混沌的元素和无穷的黑暗,在那片仿佛将时空都凝滞住的虚空之中只有一点亮光。

一滴绿色的眼泪,那是迦儿她们最后看到的东西,之后圣棺就像被那滴眼泪牵引着一般从戒指中跳了出来,泪珠瞬间脱离了桎梏从虚空中滴落,融入古朴的圣棺表面再找不到半点痕迹。

再一眨眼的时候李斯特就来到了这里,或者说回到了这里,茶壶似得圆壁结构整洁干净的小房间,这里是银座顶端的阁楼,不到一个小时前他刚从埃德加的房间里离开。

李斯特双目无神的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捂着疼痛不已的脑袋松了口气,颤抖着声音喃喃自语道:“那不是真的......还好,那不是真的。”

“您在说什么?”迦儿心中微动,看来钥匙的确生效了,传承完成了,有些东西她们无法介入只有圣棺的拥有者才能感受,旁人眼中的几秒钟在李斯特的意识里说不定已经过去了几年,她忍不住低声问道:“第一把钥匙已经成功解锁了,您看到了什么?”

李斯特深吸了几口空气,眼中深邃坚定再无半点彷徨,“我看到了......地狱,还有你,迦儿,不,那个人......应该是你的母亲。”

“地狱?我的...母亲?我,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布灵顿的话早让迦儿的内心出现了些许波纹,有时候她甚至有些害怕去揭露那些过往的岁月,她害怕发现一些她不想接受的事实......

“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说吧,我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

“什么?”

李斯特微笑着抚摸了一下蛇吻,“你的母亲和你一样漂亮,也和你一样善良,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这个似曾相识的温柔笑容让迦儿想起了另一个身影,两个在她心目中视如同等的挚爱人影在这一刻重合在了一起,他在朝着曾经凌驾万物之上的无色圣主靠拢,虽然缓慢但确实前进了一大步,这回她将有幸亲眼目睹另一个传说的崛起。

父上大人...真的回来了呢。

迦儿温顺应道:“嗯。”

这是一份馈赠,来自真正的先知,来自真正的人皇,来自迦儿她们的父亲。

虽然这份馈赠是痛苦懊悔以及无尽的仇恨,但苦痛和憎恶往往能衍生出最强大的源动力,李想从尸山血海中遗留下来的钥匙打开了第一扇门,这带来的是超然的觉悟和真正的力量,没错,那是上代先知的记忆碎片。

没人知道李斯特到底脱离了伊瑟兰多久,也没人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是有些东西正在发芽生根,一步步的将他推向另一个极致。

如果可以李斯特很想在这个房间找张床躺下,代替那个可怜的家伙将迦儿紧紧的抱在怀里,现在他已经被折磨的筋疲力尽,光是第一把钥匙就如此沉重,那个湮灭于千年前的男人到底承受过多少能将人碾压成齑粉的责任,他简直无法想象......

李斯特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靠着埃德加的书桌坐下,他的身体没有障碍更多的是来自精神上的虚弱和灵魂的蜕变,他从那滴眼泪里接受的不止是记忆,还有律法的残片。

李斯特的目光游弋时发现抽屉一角的缝隙里露出了一本白皮小册子,那里掺杂着另一股气息,和埃德加身上的蜂蜜味大不相同的味道,在这个安静的小阁楼里格格不入。

埃德加明显不在,李斯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多久,残留的好奇心让他伸出手拿出了那本白色的小本子,也许这里面藏着那个惹事精的秘密也说不定。

翻开第一页,淡淡的纸卷味和墨水味透着岁月的陈旧,娟秀方正的字体和房间一样打理的井井有条,经过那滴眼泪的传承李斯特不纯熟的大陆通用语已经可以一目十行。

“我今天又被父亲骂了,他嫌我废话太多,还威胁我说再在吃饭的时候唠叨个不停就把我的舌头当下酒菜,母亲则叮嘱我少说话多做事,言多必失,我不知道这是哪个傻叉伟人说的话,难道所有人都要跟马厩的老皮特一样懒得说话最后张嘴结巴才好?她还让我每天写日记当做惩罚,如果忍不住想说话那就写下来了吧,她这么说道。”

这是......埃德加的日记,日期是......十年前?

伪装成他的人自然也在模仿他的一举一动,至少似模似样连森玛这样亲密的伙伴都看不出来,那就说明这个捣蛋鬼从小这么烦人。

李斯特快速的翻阅下去,没有放过一处漏洞,他想要知道索塞英一家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灭口的,背后包庇他的又是哪个叛徒。

......

......

“写在圣诞节前夕,霜降过后果然下雪了,我喜欢这个节日,所以也喜欢创立这个节日的男人,吟游诗人都尊称那家伙为人皇。伦萨高地上很少下雪,连黑海岸和远处的苍翠森林都裹上了一层银装,街角巨人老爷的房子在雪中魁梧的像是身披甲胄的卫兵,这让我想起了父亲的亲卫,母亲说他们是银月守望者,还叫我不要说出去,我还没蠢到这个地步,呀......不知不觉又说了那么多废话,我的意思是,我想我今天恋爱了,还是一见钟情!我从小生在自由联邦,会说十来种异族语言,但是我从未见过那样令人目眩神迷的生物......她就像一个从雪地里蹦出来的淡蓝色小精灵一样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太美了!”

读到这里李斯特心中已经有了不太良好的感觉,他继续往下翻,尔后有关那个女孩的东西都只匆匆描述了一两句只言片语,甚至连日记中间都断了无数次,可想而知埃德加对她迷醉到了什么程度。

那个女孩是埃德加父亲的一个好朋友拜托索塞英先生照顾的,凭借简单的日记李斯特只能得到这个结论,他看了看壁炉上那张全家福,里面的埃德加羞赧的看着另一个神情麻木的小女孩,那是索塞英城主的养女,据说早就失踪了。

她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混血自由民,是她吗,淡蓝色,埃德加指的是什么,是他所想的那样吗......

李斯特一口气略过了无数废话和鸡毛蒜皮的小事直接跳到了末尾几页,那里的字迹开始潦草,看得出来埃德加的心境波动很大。

“母亲让我毕业后带森玛回家给他们看看,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他们达成了共识,把森玛带回家?不是!着什么急呢,父亲一顿饭的胃口依然能吃下一头牛,可他还没那么早死呢,我也还没玩够呢,我想说的是森玛是个好女孩,父亲母亲都很喜欢她,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当伦萨的下一个城主夫人。”

“但是.....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她现在还好么......”

“今天她回来了.....虽然用的是另一张面孔但我知道是她,她央求我们快点逃走,不要呆在圣伦萨不要呆在自由联邦,逃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我想去相信她但是直觉告诉我不能完全相信她。留下来,我爱你,我这样告诉她,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就这样消失了在阴影中,她为什么这么着急的想让我们离开群星的庇护,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安全的吗?”

埃德加的日记到此为止,之后的随笔连时间都没有,但李斯特知道那应该是索塞英城主夫妇暴毙之前。

然而埃德加信赖的群星没能保护他,也没能保护索塞英城主,是埃德加口中的她瞒天过海杀了养父母和兄长吗,还是另有其人。

末尾埃德加最后的笔迹下面还有一串怪异的红色字符,暗红的刻痕深深嵌进了纸张里,仿佛以匕首为笔血为墨书写上去的一般。

“对不起哥哥,我也爱你。”

如果没有那滴绿色的晶莹泪水李斯特认不出这个鬼画符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微微叹息心中已经一目了然。

昏暗的阴影中突兀的钻出一把弧形匕首,直勾勾的朝着李斯特的胸口袭去,那一抹怒火中烧的杀机赤裸裸的暴露在水银灯座塔顶。

匕首在李斯特胸前停滞,再也无法存进半分,一张无形的血丝密网牢牢的捕捉住了这只自投罗网的蜜蜂,再敢妄动一下尸首分离的就是对方。

“难道你的魔鬼父亲临死前没有教过你礼貌这种东西吗,杂种!”

即使身陷重围埃德加依然笑眯眯的,只是他的声音中蕴含的恼怒已经无法掩饰。

李斯特合上了白色的日记本,动作小心翼翼的将埃德加的遗物放回了小抽屉,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可以尽情用霓虹逃跑,或者选择杀我,但是在你虚化的一瞬间我就会撕裂整个银座让你无处可逃,塔纳苏斯。”

“哦?”塔纳苏斯恢复了柔媚的声线,咬牙切齿的咯咯声不绝于耳,“八级的魂力波动,几秒钟的时间你就从密室里得到这种力量,真让人佩服,小男孩,但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自己可以逃过一只卓尔的刺杀。”

“你可以试试。”

李斯特随意的打了个响指,被蔷薇在第一时间渗透的银座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连阁楼的墙壁都出现了龟裂的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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