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家后的第三天，久绘瑜突然发来这样一句话。

周怀瑾对她的表达感到迷茫，于是按下电视遥控的暂停键，拿起手机认真回复。

【我看起来很像好孩子吗？】

【很像。】

【非常像。】

大概觉得这两个形容词不足以描述，久绘瑜又紧接着发来第三条消息：

【倒不如说，你压根就是好孩子。】

【为什么？】

啪嗒啪嗒，玻璃茶几被拉碧丝用尾巴敲了敲。声音中透露着微茫的不满。

“抱歉，你继续看吧。”

周怀瑾递去遥控器，拉碧丝点点头，伸出爪子按下播放，而后重新揣进怀里，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

【前几天，早上你走之前，替我把房费付清了吧。】

【好像有这回事。】

略微调度记忆，周怀瑾发现确有此事。当时因为久绘瑜还在睡觉，她就没退房，而是跟前台打了个招呼，把时间延长到下午两点，并提前垫付了房费。

【这不是很好的姑娘嘛。】

【是吗？我倒觉得很平常。】

拉碧丝突然跃下茶几，伸爪拉开柜门，从里面找出一袋乐事原味薯片，就这么叼着跳了回去。

【就是因为你认为这一点很平常，所以我才说你是个好孩子嘛。】

【那你真没眼光。】

虽然这么回答，但周怀瑾的嘴角还是浮现出了笑容。

“有什么好事？”

拉碧丝抖了抖耳朵。

“没什么。”

周怀瑾看向拉碧丝，它正在用爪子分开薯片袋，动作娴熟到令人发慌。另外，猫能吃薯片吗？似乎很多文章都强调过，这种被油炸过又加了很多食盐的东西，会加重猫的肾脏负担，甚至会引发肾炎或肾衰竭。

“猫能吃这个？”

“不能。”

“是么。”

周怀瑾换了个姿势靠着沙发，睡衣蹭得卷起来露出肚子。虽然这稍显不雅，但足够舒服。

“那你还吃。”

“我又不是猫。”

“盐分摄入过量会加重肾脏负担。”

“我知道。”

“你不怕肾衰竭？”

“我没有肾脏。”

“……”

好像还真是这样。周怀瑾附身拿起一罐已经生了锈的猫罐头。上面的生产日期赫然写着二零一二。

已经过期超过十年了。这期间拉碧丝也确实没吃过猫粮或罐头，倒是薯片炸鸡，可乐啤酒之类的东西摄入了不少。说实话真的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会有一只黑猫坐在茶几上，边吃薯片边看百合动画。偶尔还会小酌几杯，喝个马天尼之类的。

“那你是什么？”

“我是恶魔。”

“可明明长得像猫。”

“想想你的心绞痛。”

“有道理。”

这话终于让周怀瑾找回些许实感，在人生第一个十年里，心脏绞痛的情况并不存在。虽然第二个十年内都一直与其相处，可她依旧没有习惯这股撕心之感。

伸着懒腰重新抓起手机——

【你这是静养第几天了？】

【三。】

【还有四天呢。】

【嗯。】

【不寂寞吗？】

她……想干什么？

【有点。】

【明天我去看看你。】

【不用。】

【我就知道你这会这么说，所以……】

对方传来图片，是一枚钥匙。摆在高级实木桌上，银白色匙板闪闪发亮，边缘还沾着没有清理干净的铝屑。

双指放大图片，认真观察几秒。越是盯着看，周怀瑾就越感到熟悉。这钥匙的花纹和凹槽，怎么……

【你从哪搞来了我家钥匙？】

【照片。】

【什么？】

周怀瑾连忙翻找聊天记录。最后只找到她躺在医院，身上插满管线的照片。

【仔细看。】

久绘瑜又发了张用红笔画出圆圈的图。周怀瑾放大一看，那是病床边的矮柜，上面摆着她的挂包，还有串钥匙。

【……】

她立刻回了六个点过去。

【如何，有什么感想？】

【……】

看到周怀瑾连发两串省略号，久绘瑜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捂着嘴巴后仰身体，最后支撑不住倒在沙发上。

【这些都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认清并接受了现实，周怀瑾又发去消息。

【嗯……家族遗传？】

【你家都是什么人啊。】

【父母还好一点，爷爷奶奶们比较恐怖。】

爷爷奶奶……们？久绘瑜是离异再组家庭？

周怀瑾再次感到些许诧异，但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

【总而言之，明天不行。有工作要处理。】

时间已经被夜灼华预订了。周怀瑾可不想让她们两个撞上，最起码也得隔一天。

【那什么时候可以？】

【大后天差不多。】

【好好。】

【我会带礼物过去。】

【想要什么？】

【爱与岁月。】

【真浪漫。】

【我说的是书名。】

【言情小说？】

【不，心理学相关。】

【我的工作是心理咨询师。】

【原来如此。只是你看起来不怎么像。】

【正因为不像，所以才是。】

如此解释着，周怀瑾突然想起拉碧丝。或许就是因为拉碧丝长得像猫，但又不是真正的猫，所以当初才会相信它，继而签订恶魔契约。如果真是神话传说中，头上长着角，背后生有翅膀，嘴巴还会喷火的形象……估计年幼的自己也不会相信它。

【很有道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继续去看电视了。】

【稍等，我把钱退给你。】

【不必。】

【可那是我家开的酒店。】

【……】

所以她才用“退”而不是用“还”啊。周怀瑾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到沙发角落。

“契约的代价，你忘了吗？”

拉碧丝突然搭话。

“嗯？没有。”

“切记”，系着青金色蝴蝶结的尾巴甩了甩，最终围在拉碧丝爪边：“除了‘那个’以外，你不能再喜欢上任何人。”

“我会的。”

“……那最好不过。”

撇了眼夹在沙发缝隙中的手机，拉碧丝别有深意的收回目光。

电视荧幕上的百合动画，恰好卡在女主角与恋人十指相握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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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小夜你最近如何？”

深夜洗了个澡，久绘瑜把玩着周怀瑾家的钥匙，并给挚友打去电话。

“就知道是你……小绘，你也该找工作了吧。”

语气虽然有些抱怨，但更多的是愉快。

“比起这个，明天一起去商场怎么样？”

“抱歉，已经有安排了，要探望朋友。后天可以吗？大后天也行，我公休。”

“后天可以。大后天我也得探望朋友。”

“哦哦，真巧呢。”

“是啊，真巧。”

钥匙反射着银白色的月光，而后被豁然握紧，消失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