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历325年3月18日。
温妮等到凌晨,都没有见到伊芙。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
温妮并没有休息。
小屋内灯亮着。
等到温妮在椅子上恍惚了片刻,门外似乎响起了脚踩石子的轻微声响。
温妮毫不犹豫地去开了门。
伊芙就在门外。
“我来晚了。”
索菲亚一整天的都在房间里看着自己学习,最后还是米雅和薇薇安扮鬼吓走了她,伊芙便全力赶向来了地城。
地下城内的温暖小屋中,再次弥漫起茶香与点心的香味。
“说起来,魔法学院都是学什么的呢?”
“四种元素魔法,大家一般会选择自己元素亲和力最高的一个方向专攻。”
“感觉就和大学选专业一样嘛,”温妮精致勃勃地问道,“那伊芙你呢?你主攻的方向是什么?”
“我都学。”
温妮愣了下,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这算什么,凡尔赛文学么?”
虽然伊芙并不知道什么事“凡尔赛文学”,可她也没有多问。
她心里想着其他事情。
阿比盖尔·劳伦斯坦还有十四天就要来魔法学院,伊芙很清楚,这是自己的父亲温斯顿·艾薇格娜派来的眼线。
——“你只有一年的时间。”
出发来天鹰国之前,狮牙国的国王温斯顿就交待过,她的时间只剩下一年。
可现在,他似乎连一年都等不下去了。
这意味着,她再来地城的机会,只剩下一次。
“伊芙,伊芙……?”
“嗯?”伊芙回过神来,“刚才在聊什么?”
温妮露出担忧的神色:“伊芙,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事。”伊芙摇了摇头。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眼前的女孩说明情况。
又或者,什么都不说会更好。
她看向窗外,虽然是黝黑一片,但吸血种的视力能够轻松地穿破黑暗。
经历了一年的时光,这座地城正不断焕发着生机。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地城就会拥有自保的能力。
其实,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了。
“温妮,你在地城过得开心么?”伊芙问道。
“这问题感觉你问过很多次了,”温妮回到,“当然,每天都很开心。”
“这样就好。”伊芙安心地笑了。
她站了起来,似乎就要离开。
“等等,伊芙!”温妮想要追上去,可刚站起来,眼前一黑,又跌坐回椅子上。
伊芙急忙走上前。
“我没事,伊芙,可能是站的太急,脑袋有些缺氧。”
温妮说着自己没事,可伊芙突然发现了她眼底的黑影。
“……你有黑眼圈了。”
伊芙伸出大拇指,轻轻划过温妮的脸。
“有么?”温妮轻巧地说道,“可能是最近地城比较忙,所以休息比较晚。”
“……”
伊芙看着温妮的脸。
“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伊芙收回了手,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伊芙!”
伊芙没有等温妮,自己走了出去。关上房门后,伊芙张开翅膀,往地城出口的通道飞去。
不只是赶回去的时间有限,伊芙也觉得,自己不该待在这里了。
这座地城是属于那些羸弱的魔族们,她们会依靠自己的手,在这里建设起足够让他们安心生活的新家园。
而伊芙,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命运。
她的命运注定要为更多的魔族而存在。
她不能再回来了。
穿过长长的,通往地面的隧道。
可道路的尽头,却看不到银月的光辉。
奇怪的,粗壮的藤蔓堵住了整个洞口。
伊芙停了下来。
虽然她挥挥手就能切开这些挡路的东西。
从半空中落下,她看向站在藤蔓前的曼德拉。
“有什么事么?”伊芙问道。
或许是心情复杂,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冰冷。
吸血种在魔族中也是最高阶的魔种之一,她身上散发的威亚,对于弱小魔族都是致命的。
但曼德拉似乎并不在乎。
“当然有事,”曼德拉语气同样不快,“有关温妮的事。”
听到温妮的名字,伊芙周边的压迫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见到伊芙走到自己面前,曼德拉头上的两片小草叶动了动,洞窟里的藤蔓便蠕动着,缩回了土里。
她这段时间也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加上魔药的帮助,她已经拥有了正式法师的水平。
“地城白天的工作很多,温妮已经很辛苦了。她身体最近也不是很好,你还总是让她晚上陪着你,会不会有些过分?”
曼德拉质问起眼前的伊芙。
换做其他的魔族,绝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拦住这位伟大的地城之主。可在曼德拉心中,温妮的事情,就有这么重要。
伊芙看着曼德拉那灼热的目光,微微移开了视线。
“我不在的话……温妮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她声音很低,但在安静的洞窟里,有限的格外清晰。
“啊?”
曼德拉愣住了。
但很快,她身上泛起绿色的光,缩回土里的藤蔓再次疯长,糅合成一直尖锐的长矛,朝着伊芙刺了过去!
“我们做过约定,”平日里冷冰冰的小草妖,发怒了,“你会一直保护温妮的!”
“唰”的一声,锐利的刺尖停了伊芙的面前。
伊芙并没有躲闪:“我有需要做的事情,不可能永远留在地城中。但只有你们在,温妮也会过得更加开心。”
话刚说完,藤蔓化成的利刺扎了下去。
但藤蔓错过伊芙的脸,落在了她的身后,只在她脸上留下了浅浅的血痕,又立刻消失不见。
伊芙有些惊愕的看向眼前娇小的草妖,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会攻击自己!
“伊芙大人,如果你不明白,那我就再说一次!”
更多的尖刺在凝聚,宣告着小草妖的怒火还没有平息。
“对于温妮来说,没有你的地城,和一副巨大的棺材又有什么区别?!”
身后的洞口,再次被藤蔓堵住。
“不是为了地城里的魔族,而是作为温妮的‘朋友’,我恳请你能够留下。”
盘曲的藤蔓在墙上如巨蛇般游走,仿佛在说,只要伊芙再向前一步,小草妖就会发动攻击。
伊芙没有动。
因为她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哪怕曼德拉知道毫无胜算,她还是用这种最强烈的方式,述说着她心里的想法。
“如果你再让温妮掉眼泪,我就绝对不会原谅你!”
曼德拉愤怒地喊道。
伊芙的瞳孔微缩。
这位小草妖,为了她的朋友,真是拼上了全力。
相比之下,自己却只想着如何去逃避。
“……”
——“姐姐,其实还有最后一种办法。”
伊芙的脑海中,浮现出妹妹米雅的声音。
她咬了咬下唇,不经意间握住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舞动着翅膀,她升上了空中。
曼德拉皱紧眉头,她以为伊芙要动手了。
可刚等她催动起身后粗壮的藤蔓时,伊芙却在空中——
转过了身。
“谢谢你,曼德拉。”
她化作流星,如飞箭般往地城的方向飞去。
翅膀掀动的狂风吹灭了岩壁上的火把,只留下独自站在黑暗中的小草妖曼德拉。
从隧道回到温妮的小屋前,对伊芙而言,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风被她身前无形的屏障隔开,伊芙想着米雅对自己说过的话。
——“其实,姐姐你也可以让你那位‘重要的朋友’,以贴身女仆的身份一起过来。”
如果来不了地城,那么,还想再和这位“重要的朋友”见面,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来到自己身边。
可是,对于温妮来说,这真的好么?
她在迷雾森林里生活了那么久,而地城里又有那么多伙伴。如果温妮要来魔法学院,就要走进她陌生的人类世界中。
在人类世界里生活的魔族,大多没有什么好的处境。
不管伊芙怎么想,这座地下城,才是温妮应该留下的地方。
可如果自己选择这样离开,她也明白,她们几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哪怕再次相间,到时候也已经是物是人非的景象。
她会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魔族们对她的崇敬,也并非是从地城的发展中得到满足。
伊芙会回到这里,是因为有人在等着她。
——“姐姐,我觉得,有时候你也应该任性一点。”
翅膀缓慢地煽动着,伊芙停下了依旧亮着灯的小屋外。
她敲响了屋门。
“咚咚。”
木门立刻被打开,露出温妮有些惊讶的脸。
伊芙有些难以启齿,她有些尴尬地看着温妮。
“伊芙,你有东西忘了拿么?”
温妮困惑地问道。
伊芙知道,就算她什么不说,时间也会向前走去。
“其实,我要离开地城一段时间。”伊芙小声说着。
温妮眼睛清澈而透亮。
“原来是这样……”但她很快又露出笑容:“我会等你回来的。”
“这一次,会比之前的都要长,会很长很……”
“没关系!”
温妮打断了伊芙的话。
她明明在笑着,眼中却涌出些许的泪花。
“没关系,不管你离开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诱魔小姐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
这一刻,伊芙觉得自己回头的决定,并没有错。
“你愿意跟我……离开地下城一段时间么?”
她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