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因为打了败仗，而是因为过程实在太折磨。

魔女一族虽然身体孱弱，但能够轻松地制造出极其强大的魔偶、使魔等等造物为自己战斗。

再加上本体强到离谱的魔法火力，魔女构筑的阵型可谓是坚不可摧，人类通常需要几倍兵力进行残酷的绞肉战才能赢下。

然而，艾泽却颠覆了薇尔莉安的这一认知。

喜欢用笨重的魔偶是吧？

不摆阵型就不会战斗是吧?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TMD拉扯!

他编组了一支由纯粹的骑士组成的部队，化整为零，利用高机动安林平原开阔的地形不断地一击脱离，把薇尔莉安搞得苦不堪言。

追?

笑死，根本追不上。

追累了，阵型散了，还会被杀个回马枪然后损失惨重。

守?

那艾泽就主动出击，不管白天黑夜这边袭击一下那边袭击一下，你连觉都别想睡好。

分兵围堵?

就等着你呢，分散的魔女们一旦无法发挥火力优势，就会被艾泽抓住机会这边吃掉一块，那边消灭一点。

几天的折磨下来，身体孱弱的魔女们一个个累到阿黑颜，无法好好休息，魔力也得不到补充，甚至魔偶都维持不住了。

而艾泽就抓住这个机会一波A了上去，直接抬走了薇尔莉安。

最气人的地方在于，艾泽这是标准的阳谋。

薇尔莉安知道艾泽的想法。

艾泽也知道薇尔莉安知道艾泽的想法。

薇尔莉安知道艾泽知道薇尔莉安知道艾泽的想法。

但薇尔莉安就是无可奈何。

她的所有反击的尝试，在艾泽极其精准的微操下，都显得徒劳又可笑，全程只能跟在他的后面吃尾气。

“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嘛？”

说起这件事，薇尔莉安的表情逐渐黯淡，手微微地颤抖，甚至将刚刚拿起的一块曲奇饼攥碎在了掌心里。

“第五天的那次夜袭，魔石储存库被烧毁后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抓住了对面的指挥官，我该怎么处置呢？”

“把我折腾地这么惨，肯定不能就随随便便地杀了，对吧?得让他活着，然后带上项圈，像小狗一样养起来，然后好好地调教才行——开玩笑的。”

“呃……”

说这话的时候，薇尔莉安脸都黑了，眼睛里没有一丝的笑意。

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背脊发凉的艾泽在房间里四下张望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来自杀的东西，想着尽快让自己体面。

当然，并没有那种东西。

打破花瓶拿碎片割腕倒是可以，但太慢了容易被奶回来。

薇尔莉安看着艾泽游移的视线，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沾着的饼干屑，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对着艾泽的方向，她抬起了自己的手。

“来，舔干净~”

“……哈?”

“给你点奖励嘛，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来，乖乖~”

“……”

艾泽一阵胃痛。

对话的走向不对，这样下去可有点危险，他赶紧转移话题。

“安林平原的事情也没有那么顺利，我……咳咳——，我只是在赌，赌你比我先露出破绽而已。”

这也是实话。

靠着机动性折腾魔女的方法理论上可行，但存在几个巨大的风险。

首先，没有任何的容错率。

如果走位失误被对方缠上或者包围，那这支为了机动性放弃诸多要素的队伍会不堪一击，必然全军覆没。

其次，放风筝是在折腾对面，同时也是在折腾自己。

骑士们的疲劳可一点都不比魔女们轻，只能靠着相对来说体力更好的微弱优势打一个时间差。

“如果你再坚持两天不给破绽的话，反而是我这边的队伍会先崩溃。”

过程中艾泽的稳只是表面上，其实全程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薇尔莉安稍加思索，随后耸了耸肩，总算是将手收了回去，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

“我可看不出来你在赌……不过说到这个，我倒是想多问两句，你口中的破绽，具体来说是指什么呢？”

“魔力耗尽，阵型脱节。”

魔力耗尽，则魔偶和使魔无法维持，大规模的法术轰炸也难以继续进行。

而阵型脱节，则无法限制艾泽的行动，允许他直接冲着薇尔莉安去而不受阻碍。

然而，魔女小姐轻轻地一笑，然后摇了摇头:

“真的吗？恐怕不止如此吧？”

艾泽眉头微微地抽动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对方意思，赶紧装傻。

“你指什么？”

“昨天，你们发起进攻的时候，我的队伍确实被拉扯地四分五裂。但是，如果援军第一时间能赶来救援的话，你是赢不了的。但她们没有，而是出卖了我，就这么看着我被你干掉。”

话说到一半，薇尔莉安又切下了一块蛋糕放入口中，脸上随之再度被笑容所占据，完全感受不到丝毫愤怒或是不爽的情绪。

好像在说其他人的事一样。

“那些家伙的背叛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薇尔莉安虽为大魔女，却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传统的魔女家族，而是在几年前突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靠着极强的实力，她轻松干掉了前任大魔女，并且压制了所有反对她的人，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暂时稳固住。

这些畏惧于她实力不敢造次的部下，一旦找到机会，就必然毫不犹豫地出卖甚至背刺她，这点薇尔莉安自己也清楚。

然而，身为勇者，站在人类方的艾泽，可不该知道这件事。

“你不仅知道我们内部的矛盾，甚至还将之纳入了自己的计划之中。呵呵，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我不知道，只是巧合。”

“巧合?啧啧，以稳健出名的勇者艾泽，会依赖这种巧合?是不是我们的内部，有你的朋友，在给你传递什么消息呢？”

薇尔莉安的视线，直直地刺在艾泽身上，后者表面上依然淡定如水，但内心里已经慢慢地开始翻江倒海。

很遗憾，被她说中了。

在过去两年中，除了规划战术，争取支持外，艾泽最大的工作成果，就是建立了一张针对魔族的情报网。

毕竟所谓的魔族，比起人类更是一盘散沙矛盾无数，其中总有恨自己人超过恨人类的，只要发现了这些人，建立合作关系就并不是什么难事。

通过这些合作伙伴，魔族内部的情报在相当程度上对艾泽单向透明，一些近乎奇迹的胜利，背后都有这些情报作为支持。

只不过，这事只有艾泽自己知道，其他人甚至莉亚都是不知情的。

一方面，是为了合作伙伴的安全着想，必须高度保密。

另一方面，作为女神忠实信徒的莉亚，对于魔族的态度相当魔怔，这种合作关系让她知道，少不了要大吵大闹。

然而，现在却被薇尔莉安猜了出来。

对艾泽来说，这可是最糟糕的情况。

为了那些合作伙伴的安全，只能否认到底。

他叹口气，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这个世界人魔互杀了几千年，哪边不是恨对面恨得要死，我到哪里去找魔族的朋友给我传递消息?”

“嗯~”

薇尔莉安笑意渐浓，显然是不相信的，艾泽也知道她不信。

但有什么所谓呢？咬死不说，再找机会自杀就行。

艾泽继续胡编乱造。

“老实说，我也尝试过接触，但接触下来的结果都是让我滚，要么当场就想把我给做掉，完全搭不上线。”

“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总之，我……嗯?”

薇尔莉安好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收起笑容闭上了一只眼睛。

这是一种名为感官同步的法术，能允许魔女看到使魔所看见的东西。

之前的那只黑猫，就是情报中薇尔莉安常用的使魔之一，被用来跟踪和监视艾泽，艾泽也是通过它，猜出了对方的存在。

问题在于，现在她又看到了什么?

薇尔莉安没有说话，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脸上带着某种恶作剧式的笑容打量着艾泽。

“……你想干什么?”

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视线，让艾泽的心里有些发毛，强烈的不祥预感正在快速地蔓延。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

魔女小姐这么说着的同时慢慢站起身，笑盈盈地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