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太行,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爸,我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

“绝?什么叫做绝?赶出家门就叫绝吗?当年你和我两手空空来到新池,不也一样留在了这里。所以我说江书瑶她成年了,她什么都不缺,她甚至能工作,她也能考上一个好的学校。你不要太小看你的女儿,她们都很聪明,只是在你面前耍性子。”

江然拿捏不定,含辛茹苦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昨天还在给她做饭洗衣,突然跟他说早就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个很出色的人。

这种程度,不亚于谢婉晴此时坐在他对面,像个真正的成年人一样。

她已经就是了。

五年前就恍若昨天,谢婉晴吵着闹着像个孩子一样,闹离婚,又闹着不要离婚,而现在已经能完全看透他的心思。

江然感觉不到欣慰,他不太愿意接受。

谢婉晴哪里不懂这个道理,思想走入死胡同,就如同上司犯了错在下属面前死不承认,还倒打一耙般。

“所以你才不能开始新生活,不是吗?始终惦记着以前,斤斤计较着,觉得女儿还没长大,还要照顾她们,直到她们长大为止。”

“别管她们了,江然,真的不要管她们了。”

谢婉晴感觉自己在说胡话,在挑拨离间,趁着江然没醒酒,不能仔细思考的时候。

但事实就是这样,孩子想成为他的负担,他自己也给自己添加着负担。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都开启属于自己的生活呢?她离开江然五年,还不是照样过来了,只靠自己一个人。书瑶聪明,她有能力,她也能只靠自己一人。

十几年的时间,让江然画地为牢。

江然捉摸不透,他的思绪很乱,很复杂。他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问题。

“谢婉晴,你认为,是我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到底是谁的问题,是谁犯了错?谁也答不上来,谢婉晴也是。

江然十几年时间为了家庭总是在工作,无法顾及家庭。谢婉晴只想带着孩子玩乐,本身不会教育。而两个孩子?没有受到正确的教导,成了偶然中的必然。

然。

十几年,可不短哟。

都对?还是都错?这算不上回答,谢婉晴即是当局者,也是旁观者,模棱两可的答案永远算不上回答,只是逃避答案的方法。

“你是对的。”

或许是怀着对江然的感情,又或许是愧疚感作祟,内心的天平偏向了江然,但她仍然没有回答到底是谁的错。

“她不是孩子了,她应该理解你,也应该离开你,不然,就是你离开她。”

这就是谢婉晴的态度。

江然也只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而已。

“不要再纠结了,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谢婉晴起身搀扶着江然,从他的口袋里翻出车钥匙。

扶到后座上,她没有把江然送回家,而是找了个酒店。

将他扶到床上,脱掉鞋子,袜子,用毛巾擦了擦脸,再盖上被子。

五年时间没有为他做这些事了……不对,似乎更为久远。

他总是责任心太重,他理当放下,也应当放下,放下本该长大的孩子,也该放下身为长辈的身份和傲慢。

江然睡着了,轻轻的鼾声响起。

看着他熟睡的模样,谢婉晴晃了神。这已经不是五年没见的面孔,而是二十年。

哪有人抗压抗了二十年的,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谢婉晴有些心疼,他抚了抚江然的脸。

俯下身,想吻他,最终只是亲吻了一下额头,还得用毛巾擦掉显眼的唇印。

想说对不起,也已经太迟了。

忍不住想抱他,但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妻子。画地为牢的不止是江然,她也是。

她还是放开了江然的手,连同酒店的门卡一起。

关上这个门,她就进不去了。

喝醉之后,总是半梦半醒的,至少对江然来说是这样,哪怕是醒了,头也是昏昏沉沉的。

拿起手机,竟然是晚上十一点了。这个酒店很熟悉,熟悉到有一种既视感,似乎不久之前曾经来过。

坏了,肚子都是饿的,又难受又饿。现在连夜宵都不好找,只能去超市里买点东西吃。

这个点,竟然还有年轻人在闲逛。哦,应该说正好是这个点。

都是喝醉了酒的,说着一群胡话的人。

先回家吧。

不对。

现在好像回不了家。

江书瑶没给自己发消息,倒是俞薄荷跟徐可心发了,问他怎么没回去上课。

他好像还答应了谢婉晴,清明节回去烧纸,给父母上坟。

一下子多出了好多事情。

不对劲了。

江然一个消息也没回,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了。

想谈的人不愿意谈,不想谈的人倒是一个劲发消息。

他没回家,又回到了酒店里,趁着吃饱喝足,脑袋还晕的状态,继续睡上一觉。

一夜过去,又走到了白天,难得睡了个懒觉,像懒鬼一样,闹钟和电话都没把他叫醒。

第二天,江书瑶还是没给自己发消息,江然也回想起和谢婉晴吃饭时,她说的那些东西。

她说自己是对的。

但过了两天时间,孰对孰错,谁又分不清呢,工作上能迅速反思问题,生活上就迟钝了。

他去找了个地方,租了根鱼竿钓鱼,钓到的鱼又放回去。其他空军的钓鱼佬眼馋,要买他两条,江然干脆送人,一天时间就这么浪费过去。

第三天,江然还是住在酒店里,这下他连微信账号都退了,手机的勿扰模式也一直没关过,因为铃声很烦。

就算是勿扰模式,打开来电记录还是看得到的,江书瑶依旧是一个电话没打。

这一天,江然选择开车在新池到处逛,从早上开车一直到晚上,逛遍了新池大半个城,晚上又回了酒店。

第五天,他买了两件新衣服,因为明天要回老家扫墓了,身上的衣服哪能一穿就穿五天的。

这一天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干,躺了一整天。

而到了清明这一天,他没有等到谢婉晴,她似乎是工作忙,而且节假日有双倍工资,舍不得放弃。

好熟悉的套路。

江然选择自己一个人回家,回老家,在镇上买了些纸钱,两根蜡烛,还有线香。

他尽量躲着村里的人,这个时间点,烧香的人不多,同辈同龄人里都是过年烧了一次,然后一整年都不会回来了。

他来的很早。

蜡烛点燃,线香飘着一缕白色略微带点黄的烟雾,一张张纸钱燃得厉害。

也不在乎是什么新衣服了,江然一屁股坐在坟前,坟前就是土地,刚被晨露湿润过。

“爸……”

不对,不应该是叫爸,应该是爹。

思绪一下子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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