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电话过去，会显得太亲近了。
谢婉晴？
离婚了这么久，虽然会因为孩子的事偶尔联系，但彼此除了孩子已经没了瓜葛。
通讯录翻着翻着，竟然翻到了那个好久都没有记起的号码，这一切的开端，罪魁祸首。
江然打的备注是，医生。
“现在的身份，并不开心。”
发完这一句，他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仔细想着这段日子到底在做什么。
上学，认识两个朋友？被项堇溪告白，然后拒绝？两个朋友交的并不正常，项堇溪也没有拒绝完全。
似乎没有过上更好的，更开心的生活。似乎也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一个丈夫，甚至一个儿子的责任。
孩子扶养长大，却生出许多矛盾。给了妻子更好的生活，却无法使她安心。即使是父母，也没有尽到孝心，只是赡养他们到老，最后送进那一捧土壤。
江然真的累了，早在辞职那天就累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用二十年时光拼搏出了一个好的生活，也拼出一身的伤痕。他早就想好了辞职之后做什么，但偏偏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
他拿起钥匙，下楼在最近的超市里买了一包烟，难得的奢侈了一把，买了包中支中华。
这次可不能被店老板看笑话了，虽然这并不是之前那个店。
点上一支烟，呛得起咳嗽，尼古丁涌进胸口和大脑，让人晕得烦躁。
烦躁，烦躁，浑身都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无力又无法操纵，像是水性好的人却偏偏被溺死。
他想放纵一回，如同当年十八岁，被谢婉晴的豪情壮志感染般的意气风发，把当时认为最为珍贵的大学抛之脑后，从零开始。
可这次他没了自己的谢婉晴，夹在左右不能自已。
到底在干嘛呀，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烦死了烦死了。
江然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谢婉晴，出来。”
“嗯……什么？诶，什么！”
“出来陪我。”
就不要管以前的事了，也不要管以后的事了，烦躁不顺心的事情那么多，还管他做什么。
只想专注着眼前的事情，只想做现在想做的事，以一个十八岁的，一无所有的年轻人的想法。
模仿以前的自己。
约定的地点，在以前经常吃的一家餐馆，江然刚来这座城市，从老城区走向新城区的时候，它刚开业，迄今为止竟然还在，只是换了人运营。
以前那时候，没钱的时候坐外边儿，有钱了就坐包间儿了。
谢婉晴匆匆赶来。她还在上班，接到江然的电话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连忙请了假赶过来。
她还花了些时间化妆，江然现在年轻了，她也得看上去年轻一点才行。
可到了地方，看见了江然，她才明白，这不是化了妆能弥补的。
岁月的痕迹，哪能凭借保养品和化妆品来擦除。
“你真的，年轻了呀，书瑶发照片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亲眼看到你，还在这种老地方，我还以为回到了以前的时候。”
她坐在凳子上。
还没到午时，店里的人不多。
“怎么不坐里面？再怎么说，我和你这样的……孩子？看起来还是太奇怪了些。”
江然凝望了她两眼，鼻子抽吸了一口气。
“走吧，坐里面。”
没吃的多丰盛，一个荤菜一个素菜，还有一个汤，最后就剩一大碗的米饭。
包间的门是紧闭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关上的。
江然夹着菜，吃的不怎么开心。
沉默绝对不是什么好的状况，谢婉晴先开了口。
“发生什么事了吗？谁又让你生气了？书瑶？”
眼看着江然不说话，那应该就是了。
“书瑶还没长大，别看她已经十八岁了，她心思又成熟又幼稚，你不用跟她计较什么，算了，我看你不开心，不说这个了。”
谢婉晴撑着下巴，欣赏着江然吃饭的模样。
“你变了好多，变回去了。”
“你也是，变了很多，不像你。”
江然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没办法呀，以前的样子，只能靠别人养着。”
她笑了笑，拿起筷子。
“晓灵也变了挺多的，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刚收她手机那两天，天天闹，天天烦，她一哭，我就打巴掌，不哭了，就让她看书。她还闹脾气，我一走就瞟眼，就是不爱看书。然后我说，一天背多少诗，多少组单词，就让她玩多久，这倒是管用，上次小测验，她都提了十多分上去。”
谢婉晴自顾自的说着，江然自顾自的吃着，看似毫不相干，但两人都关注着对方。
“然后你猜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晚上吃过饭就马上回房间睡觉，我就觉得奇怪，诶，怎么这么听话？我觉得不对劲，偷偷打开门，掀起被子一看——她窝在被子里玩手机。”
“咳……”
江然被噎着了，被米饭噎着。
“她交了个朋友，她朋友借了她一个手机……现在的孩子哪有那么多手机？”
谢婉晴说的有点开心，就算江然一句话不说也没关系，他是在听的。
但江然还没从情绪里走出来。
“江然？”
谢婉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你叫我出来，应该不是想听我说这些事的吧？”
“不是。”
果然呐。
“想喝酒吗？我去给你拿。”
“嗯。”
她去前台要了两瓶酒，白的，喝急了伤肚子，但她知道江然能喝。
回来时，看见江然点了一支烟，包间里都是烟味儿。
“十八岁的青少年，怎么又抽烟又喝酒的，我出来五年，这两样都没学会嘞。”
书瑶说他戒烟了，但现在又抽了起来，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或者说江然选择约他出来这件事本身就不简单。
但她故意不提书瑶了，她给江然倒了一杯。
“我发现怎么一直都是我在说，你倒是也说点，五年的时间，就没什么想说的？”
原本只是浅尝一口，听了这句话，江然猛的一口灌进嘴里。
“光是想着就已经烦了，说出来更烦。”
“我知道的，你找我出来，不就是想说这些吗？还是说看见我之后又说不出口了？”
她又给江然倒了半杯，递了过去。
江然接过杯子，眼睛紧盯着她。
“我有些不认识你了，你是谢婉晴？不是别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