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妮薇尔端坐在天鹅绒长椅上,将鎏金白瓷杯中的黑咖啡一饮而尽,沉重的苦涩在她的舌尖蔓延开来,刺激着她的神经保持高度清醒。

“咳咳咳!”

少女剧烈地咳嗽起来,瓷白的小手紧捂住胸口,是自己表现得不会过于失态。

与一般的贵族小姐不同,她的咖啡由帝国最南边的迦太基行省特供,由于令人发指的苦涩程度,因此并没有多少人喜欢喝。

只有军团中的士兵才会在不分昼夜的急行军中饮用少许以此来保持清醒。

但哪怕是士兵也只会在添加方糖的情况下饮用少许,而古妮薇尔小姐却在刚才喝光了一整杯,而且没有添加任何方糖与蜂蜜用于调味。

“公主殿下,要么您先去睡一会儿吧,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伫立在一旁的侍女关切地问道,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古妮薇尔如此折磨自己的身体。

克劳狄乌斯家族每天的事务已经很多了,但公主殿下除此之外还要仔细审阅五大行省的所有政务,虽然巴西尔公爵已经做了安排,可她还是要仔细检查其中是否有问题。

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古妮薇尔甚至还要抽出时间去管教游手好闲的皇帝陛下,维护克劳狄乌斯家族的声誉与名望。

说到底都是詹恩的错,要是皇帝陛下能够成熟一些,古妮薇尔公主也可以放松下来,像其他贵族小姐那样过上悠闲而又舒适的生活。

女仆在心中默默地想到,她自然不会蠢到把这话说出来,以古妮薇尔公主对詹恩的溺爱,自己这个无关之人恐怕会被毫不留情地辞退。

“工作,工作,我还可以做到更多的...”

古妮薇尔失神似的喃喃自语道,她想为詹恩解决一切问题,使弟弟永远离不开她,只能乖乖待在她的身边,从生到死。

一个“养”字让她与詹恩之间隔上了难以逾越的鸿沟,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养”字才给了古妮薇尔幻光般的希望。

“把伊比利亚总督诽谤巴西尔公爵的信件给我。”

话音刚落,女仆便乖巧地递上了那封理论上只有皇帝才能过目的密信。

古妮薇尔似乎从来都分不清自己所处的位置,她是詹恩的姐姐,但这并不意味她有资格共享弟弟的皇权。

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件,如宝石般湛蓝的眸子从字里行间扫过,整封信件虽然主要在抨击巴西尔公爵近年来的暴行,但也若有若无的对时下的宫廷政治进行隐射,尤其是最后几段可以说是字字不提古妮薇尔,又句句都是古妮薇尔。

信纸颤抖个不停,公主殿下秀眉紧锁,眼中燃起了怒火。

作为巴西尔公爵的忠实同盟,她的立场本就与对方高度一致,而这个该死的伊比利亚总督又好死不死地企图挑拨她与詹恩的关系,精准地踩中了古妮薇尔最大的雷区。

“皇帝陛下看过这封信了吗?”

古妮薇尔冷冷地问道,任谁都能看出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绝对没有,陛下所有的信件都会被我们的人先截下的。”

女仆慌忙说道,额头上渐渐渗出了冷汗,这封信是由宫廷总管塞巴斯肉身带入宫内的,纵使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打塞巴斯这条内庭毒蛇的主意。

这封信其实是她从詹恩的书房中偷出来的,由于当时信件已经拆封,她敢肯定皇帝陛下已经阅读过了,现在的火印也是她后来敲上的。

“詹恩真的没有看过?”

“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再回答一遍,安娜!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说谎所带来的代价极有可能是你承受不起的。”

古妮薇尔微微抬头,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的女仆,詹恩是她最为珍视的物品,也是绝不允许跨越的红线。

“我...我...没有说谎,对了,艾德公子已经在恭候多时了,是不是应该先请他进来?”

安娜试图转移话题,但手段还不如几年前的詹恩来得高明。

“唉,请他进来吧。”

轻叹一声,公主殿下摇了摇头。

对自己的这名随身女仆,她只有失望二字,若非对方多年来陪伴自己左右,不然以古妮薇尔的性子,恐怕立刻就会让安娜卷铺盖滚蛋。

“在让他进来之前,先帮我从衣柜里取一副手套。”

安娜如遭雷击,惊恐地注视着靠在沙发上的古妮薇尔。

她对手套所蕴含的意思非常清楚,但也正是因为清楚,淡定的话语才会让她感到非比寻常的恐惧。

愣了一小会后,安娜便有些发颤地去执行古妮薇尔的命令,她终究只是对方的仆从,听话是她能留在公主身边最大也是唯一的原因。

与此同时,詹恩正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目光重新焕发出思想的光辉,与皇都谣言中的那个愚昧、残暴、好色的无道暴君判若两人。

但宫廷总管大人却丝毫不对此感到惊讶,这些年在巴西尔公爵的威势过盛,皇帝陛下只能内敛锋芒以求自保也是情理之中。

这份胆识与智慧只能说不愧是贤君奥勒留的孩子,不愧是自己需要效忠的君主。

当然事实上这纯粹是塞巴斯想得太多,除了在干掉巴西尔公爵这件事上詹恩罕见地表现出了身为皇帝的狠辣与果决之外,其他大多数时候他都处于懦弱与自我怀疑之中。

可以说如果詹恩没有觉醒前世记忆,他几乎肯定会终生活在古妮薇尔的阴影当中,直至放弃抵抗,成为自己养姐最喜爱的傀儡玩具。

“陛下,您的养姐古妮薇尔最近和曼斯子爵家的次子,艾德·曼斯走得很近,我严重怀疑两人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交易,而且自从先帝驾崩后,曼斯子爵与巴西尔家族的关系就愈发暧昧...”

说到这里,塞巴斯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他的意思已经表述得很清楚了,至于最终做出决定的人是也只能是皇帝本人。

“塞巴斯卿,我知道你与古妮薇尔之间矛盾颇深,但既然她是克劳狄乌斯家族的人,也是我从小到大的养姐,那这段恩怨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放在一边,至于她和巴西尔家族之间交易,我会亲自处理。”

詹恩望着自己的臣子,表现得优雅而又威严,刚才的话在表面上看是询问,但实际上还是通知。

既然皇帝陛下开口,那对于古妮薇尔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塞巴斯只能调准矛头刺向另一个目标。

“那对于艾德呢?他可是您的扈从骑士,而且与巴西尔家族勾结的证据确凿,历史上背叛克劳狄乌斯的家族之人必然要付出血的代价。”

“哦,这件事用不着你我来操心,亲爱的养姐大人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残忍的。”

詹恩信心十足地说道,眉宇间充斥着狂妄与自信,但他的身份与地位又恰好与这种豪气完美契合,因此无人会觉得他失礼。

古妮薇尔可能不了解现在的詹恩,但没人比他更懂古妮薇尔。

这就是十年姐弟之间的含金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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