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墨。

出生于新历01年,玄水市秋泉镇3号户。

15岁,毕业于玄水市第一中学,初中毕业还没上高中。

准备趁暑假和家人一起去周边的冥苍山度假,听说那里的夏天不像学校这么热,山青水秀,适合避暑……

“哦,抱歉,我以为这个对你们也有用。”

他看着眼前这位正在作记录的年轻警员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交叠,食指不断的拨弄,像学校门外卖的搅搅糖那样搅着圈。

除开对穿着制度的人有一种天生的敬畏感,大概是来源小时候干坏事,家长取笑着说警员叔叔要把他抓走的时候。

还有,他怕自己说错了,浪费警员小姐姐宝贵时间而紧张。

有礼貌的孩子不想给陌生人添麻烦。

“唔”警员小姐思索了一下,笔头抵在嘴唇上,大概是她的小习惯。

“没关系,你接着说,越详细越好,不用担心太多,姐姐我会全部记下来。”

本来应该是记录重点的,但这么小的孩子……算了,反正她只管记录,其他的分析是交给另一个部门的。

多点就多点吧,好不容易来了事情,怎么能不多干点活呢,警员小姐这样想。

在警员姐姐轻声细语的鼓励中,他开始回忆起发生在那天的事。

6月22日,上午9时,他们一家准点坐上了来往冥苍山的旅游大巴。

或许是今年的夏天酷暑难耐,早在6月底的时间,大巴车上的座位就已经满员了,往年的高峰应该在七月八月。

车子的座位是一排两个,他和妹妹在一起,妈妈和爸爸在他们后头。

“我的妹妹她怎么样了?”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回过神,他才记忆起自己的妹妹,连忙向身边的警员打听。

“放心吧,没事,等你这边弄完我还要去你妹妹那边呢”

她放下手中的记号笔,一只手搭在少年的手背上,轻轻安抚他那激动的多情绪。

这个初中才毕业的孩子自那场车祸之后忘了许多,她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在做笔录时尽可能的帮少年回忆起过往。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听到警员的话,白墨才放下心来,他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听母亲说,他先哭出声来,就成了哥哥。

他记得,妹妹坐在靠窗一侧,他坐在过道,因为两人都想着要靠着窗子在上车前吵闹了许久。

最后嘛,他没争过妹妹。

毕竟,比起妹妹大大咧咧,充满暴力的性格,他显得文文静静,吃了亏就藏在在心底生闷气。

父母常说,他两个的性别搞反了,他才是小女孩,妹妹白曦是小男孩,为此,还头疼了许久。

整个上午,他一直在座位上生闷气,呆呆的坐着,闭目沉思。

偶尔在白曦看向窗外的时候,悄悄睁开眼,贪婪的看着大玻璃窗外的山林风景,翠秀绿植。

这是大城市里,从未有过的绿色。

始终工作的眼睛在此终于得到了休息。

在她转过头来的时候又连忙收回目光,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悉悉索索的,从零食口袋里翻出一包薯片,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相比较,风景对此美食,还是后者更吸引小女孩的目光。

可恶,庸俗的白曦,一点都不理解诗中的山水画意,居然沉迷在口腹之欲中,一点都没有君子气。

他那时最喜欢背些诗词歌赋,尤其是对于景物来说,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杨柳依依,草木,白鹤,清泉等等意像,期待着自己也能写出个名堂来。

少年有颗当大诗人的梦,不过这梦被少女给破坏了。

鼻尖有着黄瓜味薯片的淡淡清香,他忍不住嗅了嗅,好香,哪里来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闭着的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隙,眼看着白曦拿着一块完整的,长相完美的薯片在嘴巴前晃悠。

“张嘴!”

妹妹的话不能反抗,谁让同岁的她比自己发育的更快,个子高,力气也更大呢。

从上初中起,白墨就只能屈服于她的武力威慑之下。

咔嚓,薯片在嘴里发出脆响,味道很好吃。脆脆的,碎碎的,还有他那颗逍遥客,江湖梦,大侠心。

警员轻轻的笑声吸引了病床上男孩的注意,他不知道这段正经的描述有什么笑点在里面。

殊不知,他在大人的眼里,就像是个和妹妹闹别扭的可爱小弟弟,嗯,他才是那个心思敏感被人照顾的弟弟。

“没事,你继续吧,姐姐想起了一些高兴的事。”专业的她迅速的调整自己的状态进入工作中。

中午的时候大巴在一处服务区停下休息,名字已经记不起了,印象中只记得那里很宽阔,最外边停了一排排的大型卡车,他还疑惑着这些车为什么不走。

午餐是桶装的泡面和一些自家准备的小菜,这对于他们小孩来说可是难得有这么一次,罕见程度不亚于过年。

平时是被母亲大人严令禁止吃这些垃圾食品的,只能在同学吃的时候眼巴巴的看着,闻着气味过过瘾,如果两人关系好,说不定能混上一口面汤喝。

在爸爸吐槽服务区东西怎么怎么贵,妈妈多次叮嘱这一次破例,以后不准吃泡面的唠叨中,整桶面连带汤消灭了个干净。

坐在蓝色的长胶凳上他们背靠着背,舒服的半躺着。

平常的节约粮食用在了此处,还省去去厕所倒掉剩下残羹的路程,一举多得。

在经过三十分钟的休息后重新做上了大巴出发,这一次,他被白曦推搡着走在前面,到位置时被这大力女一把推进了靠窗子的座位。

要早知道她准备一人坐一半天也不至于生一上午的气了。

不过,心心念念的位置到手也很不错就是,以至于被粗暴对待都没能让他生气,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自家妹妹的力道。

还好他们都不晕车,不然外出旅游都变成了遭罪,无聊时打发时间的还有带上的课外书,侦探类的,悬念很吸引人,未知总能让他们探索下去。

看久了窗户外的风景还是会觉得累,哪怕它很新奇。

书是他带的,白曦只会带着她的一大袋零食,看在她给自己吃薯片的份上,小说分一半给她看也没有关系。

两个人一人捧着书的一半,看的专心致志。

白父白母很欣慰,他们担心过小孩子会坐不住,哭闹都是常有的事。都做好了准备,要是闹的很就打一顿的情况下居然意外的安静。

他们也安心的睡了过去,年龄大的人精力就比不上小孩子了。

等在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左右,正常来说,这趟车早就到了终点站,可现在还被堵着动不了。

根据随车的售票员说,似乎是前面发生了车祸,等过了那段路后十几分钟就能到,让大家稍安勿躁,等着就好。

这让有些抱怨的乘客又逐渐安静下来,他们都能理解,遇上车祸又不是能人为控制的。

他从窗子外看去,远处是一个大弯道,山林的道路有时是按照等高线来修建的,更远处,能看到车流的头顺着绵延不绝的公路延伸到他们这里。

红通通的尾灯一片接一片,在逐渐暗淡的夜晚像是一条浑身遍体鳞伤的血龙。

等天空完全昏暗,夜幕笼罩大地,车流终于能够行动起来,从乌龟一样的龟速提升到兔子一样的快速。

所以,龟兔赛跑是因为兔子被堵在了路上,确信。

经过一个隧道,里面的白墙都被熏成了黑壁,地上的沥青路面还有着水流冲刷的痕迹,偶尔可以看见些微小零件被车轮压过发出咔哒的响声。

这里就是出车祸的地方了,他想。

过了隧道,车速明显提升了起来,从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以及高速路偶尔有的保持安全距离牌。

前方隧道,请谨慎驾驶。

前方陡崖,请谨慎驾驶。

或许是耽搁了太多时间,司机也想着早点下班,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有人发现了不对,催促着他慢些,注意安全不着急。

驾驶室没有回应。

速度在上一层楼,多少,100码?或者120码。

所有乘客都发觉了不对劲,有的乘客保持着冷静,把随行的售票员叫醒,一起去驾驶室一探究竟。

大巴车的发动机发出轰鸣声,那有节奏的震动,仿佛,来自死神的窃笑。

不知不觉中,周围的车辆消失了,只剩下他们的大巴车,如一叶孤舟,飘游在夜色中。

大巴进了隧道。

去查看的年轻男子随着售票员发出一声惊呼。

这声音让乘客们更加心慌,再也坐不住了,从座位上解开安全带起来去查探究竟。

声音传来没多久,青年男子手脚并用的拖着一个人上来,而那人,好像就是司机。

司机在地上,那大巴谁在开?那个作为备用司机的售票员?

大巴从隧道那压抑充满回音的狭小空间冲出,众人松了口气,有之前隧道出车祸的前车之鉴,他们也怕自己落得那个下场。

砰。

边上的护栏被撞开。

大巴开始下坠,巨大的冲击,失重感统统袭来,没人知道驾驶室发生了什么,刚稳下来的大巴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他和白曦被安全带勒着,那股压迫感,导致腹部火烧火辣的疼,仅这一下,意识就开始模糊。

他看到了破碎的玻璃,有些划在他的脸上,疼,但没有肚子上的疼。

有人从窗户被甩了出去,有人吊在车顶,甚至,有人能直立在地面行走。

哀嚎,哭喊,爆裂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耳鸣盖过了这些,让他以为这是自己的想象。

他找到了妹妹白曦的手,紧紧握住,遇到危险他要保护妹妹,这是爸爸给他说的。

爸爸,在哪?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小时,一天,一个月,所有的动静都没了,耳朵里嗡嗡的声音也没了。

只剩下火焰,噼里啪啦的声音。

好痛,动不了,坐椅把他夹住了,像夹心面包那样,火焰在炙烤他的身体,好烫。

不,好冷,他感觉自己在腊月寒冬中脱光了衣服跳进冰水中。

他想要取暖,但这地方没有一点热源,他能做的,只有蜷缩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这样就不会冷了吧。

哦,还有白曦,她这么怕冷肯定忍不了吧,他要抱着她,这样会暖和些。

……

警员看着睡过去气息安稳的少年眉头微蹙,如果是这笔录提供的线索,那就说明驾驶室的尸体并不是司机本人。

而是,那位售票员,总共23人,尸体只有20具,存活人数仅2人。

那,少的那具尸体去哪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走出病房,轻轻的关上房门,来到隔壁,打开了另一间病房。

记录本翻页,娟秀的字迹写着。

姓名:白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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