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自己在意识清醒的最后时刻看见了蔚蓝的天空和妹妹哭泣着不顾一切扑向自己的样子。
头痛,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一样痛的他龇牙咧嘴。
缓缓张开眼,入目是陌生而又洁白的天花板。
空气之中散发着刺鼻的酒精气息,床边仪器的滴滴答答声有些刺耳。
稍微转头看向四周,自己躺在的地方貌似是某处的医院?
颜笙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惊醒了一旁趴在病床边上的父亲。
颜父赶忙上前一边扶起颜笙让他能够靠在病床边上一边关心的询问:
“小笙,你感觉怎么样啊?晕不晕?”
颜笙还是头痛,捂着自己缠着一圈纱布的头,故不得自己的情况,他忍痛询问颜父:
“爸,小夕她怎么样?”
颜父愣了一下,眼睛在眼眶之中打转,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支支吾吾的:
“小夕她没受多重的伤,所以不肯让大夫看看,自己拿了些药就回去上上就行了。”
颜笙心中暗骂不省事的丫头,但看着父亲那张心虚的脸,心头本能的感到一丝不对劲。
空气之中一股子压抑的不祥预兆涌上心头,他皱皱眉紧接着问道:
“我妈呢?”
“哦,你妈给你买水果去了!”
颜父回答的很利索,和刚刚的支支吾吾想比就像是排练好的一样自然,但他忽略了一件事……
颜笙看看自己桌子上几乎摆满了的水果,顿感不妙,皱着眉忍住头疼质问父亲:
“我妈这么让您说的吧?小夕她如果伤的不重,是不可能不会来看我的!”
颜父还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嘴忽然闭上,低下头不敢看儿子的眼睛。
他本身为人没什么心眼,老实憨厚,哪里会骗人,更何况是面对自己的亲儿子。
于是他只是低沉的嗯了一声,接着扭过头不愿意继续说些什么。
颜笙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自己根本不敢想象到的可能。
他迫切想要知道那个可能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颤抖着嘴唇,看向正低头的父亲问道:“我妈,在陪着小夕,对不对?”
男人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然后看向儿子的脸说着:
“笙儿,爸没有骗你,那处山崖本来也不高,你在掉下去的时候护住了小夕,所以她才能安然无恙”
颜父有些犹豫,话语之间略有隐瞒:
“只是……只是她受伤了怕你看见难看,就先回去了。”
“够了。”
颜笙冷眼看着面前错愕的男人,他的父亲他自己最清楚。
刚刚一定没有骗他,那为什么一向粘人的小夕此时没有来看他呢?
又感到一阵头疼恶心,估计是摔下来的时候脑袋撞到什么有了脑震荡,他此刻脑子不大好用,想的太多反而更疼。
况且自己现在这样连床都下不了,索性只能安慰自己小夕没什么事,怀着疑惑沉沉睡去。
颜笙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父母在外工作就留自己和妹妹在奶奶家玩。
他小时候不懂事总淘气,也从来不管妹妹那渴望哥哥带自己一起玩的眼神,只喜欢一个人出去野地里撒野。
总要等到奶奶不耐烦的来找自己吃饭才肯回去。
颜夕小时候还不像长大这样傲娇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个时候小姑娘娇娇柔柔的,总是跟在颜笙身后轻轻捏着他的衣角,娇滴滴的一声声叫着哥哥。
某天,小颜笙正在野地里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耳边竟然传来呼救声,这声音让他感到如此熟悉……
坏了!是小夕!
颜笙出于本能的保护反应,来不及整理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向着妹妹呼唤自己的方向拔腿就跑。
刚到妹妹的位置,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眦尽裂。
村中一直存有的一条疯掉的大黑狗正流着口水盯着自己的妹妹,而颜夕则死死护住自己怀中的什么东西一声声绝望的呼喊着自己的哥哥。
来不及反应了!
小颜笙立刻冲上去一脚踢开大黑狗,接着张开手臂护住身后的妹妹,死死的盯着面前凶恶的疯狗。
颜笙说实话心里还是害怕的。
自己还很小,看样子根本就不是大黑狗的对手,但为了自己身后的妹妹,他咬了咬牙闭上眼叫喊着冲了上去,似乎想要拼尽全力赶走大黑狗。
索性这村中的疯狗只是欺软怕硬的主,想当初没少被村里人打过。
眼看着面前的少年张牙舞爪的要和自己拼命,便低着头夹起尾巴灰溜溜的逃走了。
边走还边回头看看颜夕死死护住的胸口,似乎那里面有什么它很想要的东西一样。
颜笙气喘吁吁的赶跑了黑狗,慢慢回头走近妹妹,仔仔细细的检查着小夕浑身上下,在确认了没有受任何伤后顿时一阵无名火起,对着小颜夕一顿数落。
颜夕只是低下头,乖巧的听着面前的少年对自己说着那些不那么好听但很担心自己的话。
又像是贡献珍宝一样从怀里缓缓拿出一个铝制饭盒,递给面前忽然傻眼的哥哥。
那带着些许尘土的小脸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很是俏皮的打开饭盒递给面前呆傻的少年:
“哥哥,包子,你最爱吃的韭菜馅,凉了就不好吃了……”
“……”
那一刻,颜笙忽然觉得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憋得难受。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那条大黑狗会对自己妹妹发难,为什么自己妹妹会死活都要护住那小小的铝饭盒。
他看着对自己露出甜甜笑容的妹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自出生以来就一直陪伴自己的小女孩好傻,却又傻的那么可爱。
那一天,少年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愧疚……
醒来,依旧是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头疼貌似好一些了,身边陪同的人也换成了自己的母亲。
颜母不比颜父,身为母亲,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女,彻夜守在病床前不肯合眼。
颜笙看见颜母深深的黑眼圈顿时感到一阵心疼,鼻子一酸说了一句:
“妈,您辛苦了,休息一下吧,我好多了……”
颜母或许是还没有留意自己儿子已经醒来,只是空洞的盯着窗外,眼角似乎还留存水迹。
听见儿子的声音扭头露出一个及其不自然的笑容。
“笙儿,你醒啦?”
如果说昨天父亲的异样是巧合,是意外。
那么今天母亲的不自然的表现,以及她眼角的水渍,就足以证明事情的走向已然朝着不好的结果。
颜笙非常郑重的问母亲:
“小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