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烛火摇曳,一对人提着水桶走进了幽深的过道。

推开门,是一个个方盒似的铁笼,里面关押着一个又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

“最近从天澜域来的奴隶是不是变多了啊。”左边一人说着,拿起桶里盛了水的水瓢泼进了铁笼。

“谁知道呢,仙人们都在抢个什么秘宝的地图,说是,什么秘宝来着?”右边一人也泼了瓢水,对着笼子里的死睡的人斥道:

“醒了,再睡就没机会醒了,”他一脸不屑,似乎忘了自己此前也是奴隶。

“天麟秘宝。”他旁边的人补了句。

“对对对,天麟秘宝。说能成神来着,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

“哈哈哈,你做梦吧,仙人们都大打出手的东西,你连人家的小孩儿都打不过,还和他们大人抢!”

哗——

冰水夹着冰块儿扑到脸上,让睡死的楚闻触电似的坐了起来。

他大口喘着气,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扫过。

手腕上的镣铐、褐色破布衣、乌漆嘛黑的手……

然而这些并不是关键。

关键是,楚闻发现自己身上原本该有的结痂都不见了。

而且身体居然也一点儿都不痛了,联系着陌生的环境。

他知道,自己又重生了。前前世,他只是蓝星的普通中学生,前世也才刚活到十六岁。

只能说,英才命短。楚闻是这样认为的。

看他醒了,带帽的两个小厮也提着空荡荡的水桶离开了。

“喂,兄弟,你是天澜域哪儿的人啊?我萧家的。”楚闻旁边一个铁笼的人拍拍铁栏,对他打招呼。

“你说你哪里的人?!”楚闻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情绪也激动了。

天澜域,和他前世家族所在的天成域是两块相邻的大陆。

“天澜域,萧家啊……”铁笼里的人声音小了,他觉得是自己身份地位低下,冲撞了楚闻。

说不得楚闻是仙家的人,要是待会儿仙家的人过来救楚闻了,自己还可能因为失言丢条命,他有些害怕。他碰到过的仙家之人,大都这样蛮横。

楚闻确实是仙家的人。

那是前世的事儿了,而且,他对仙家的感观并不好。

他就是被那些仙家的人弄死的。

总共六个仙家、两个宗门、一个皇朝,数千个核心人员到场,没一个人给他说句好话。

刑场上,也没给他说一句话的机会。

有些人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天澜域……”楚闻沉吟,又看向旁边那个铁笼,姓萧的男人换了个铁笼的人对话,精神得好像在酒馆讨论哪家姑娘好看。

“兄弟,这儿是哪儿啊?”楚闻对着他问。

楚闻不死心,总觉得可能只是大陆名字类似,他前世可没见过奴隶买卖。

那人小心翼翼地说:“天成域,一个地下奴隶拍卖场。”

“……”楚闻沉默了一瞬,又马上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崇武历120年7月12日。”

楚闻彻底明白现状了。

刚好是我死后的第三年?这样想着,他开始打量周遭环境。

楚闻不想被卖掉。

又重生了,现在应该不用担心身份问题了,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前世的楚闻了。

楚闻这样想着,用记忆里的内视法,看了下身体状况。

问题很多。

最主要,而且致命的问题是:他好像并没有夺舍,也没有重生。

也就是说,他还是楚闻,只不过是少了三年记忆的楚闻。

与其说是转世重生,更像是睡过了三年,来到了现在。

因为他体内的源印,和他三年前一模一样,能力都是切割。

源印是一个人魂与肉结合而成的结晶,灵魂和肉身不一致的人是没有源印的。

把人比作手机,那源印就是不同品牌手机上的系统,每个人只有一个,灵气就是手机的电。

每个人可以通过源印领悟不同的术法,也就像手机下载APP一样,然后使用术法需要灵气。

虽然说着很方便,但领悟术法并不像手机下载APP那么方便。

而且现在他的困境并不在没有可用术法这件事儿上。

尽管他的源印:切割,有很多术法可以将牢笼切得粉碎,但他体内灵气都被手上的镣铐吸走了。

要命了。楚闻叹了口气。

因为身体没变的话,那脸也多半没变,被那些仙人发现,又免不了一顿生剥活剐。

三年前,他是把人间的酷刑的都受了一遍。

只因为那些仙人都相信他有那个所谓的天麟秘宝,然而他被审讯前甚至连这东西的名字都没听过。

他楚闻从来就不是个对历史感兴趣的人,什么有史以来第一个登神的人之类的故事,他从来都当童话听,自然也就从来不在意。

那会儿他最恨的是:该死的丹药总是管用,哪怕他只剩半口气,看见故去的人在河对岸向他招手了,都还能给他拉回来。

如果不是最后出了其他意外,他说不得现在都还在被折磨。

楚闻现在还记得那些折磨过他的人,早晚一天,他会还回去。

但现在逃跑逃不掉真是要命。

……

关押楚闻的监牢之上,是一家努奴隶拍卖场,拍卖场之上盖着名叫凤栖楼的春楼。

此刻,凤栖楼对面的酒居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

女子黑发贴腰、墨水一样在她臀下板凳上溢开,被青裙衬得像白雪一样的手里托着一个方正的酒杯。

她仰头喝了口,朱唇明艳:“楚公子,能先让我下去找一找吗?”她很平静地说。

楚越抓着酒杯的手动了下,攥住了酒杯,眨眼他又笑着说:“可以。”

他抬头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女人目光游历在街上,最后停在青楼阁楼的莺燕身上。

只有一直看着她侧脸的楚越知道,她不是在看青楼的那些人。

除了他们二人以外,这一层还有一群和他们穿一样衣服的人。

白衣、青衣挤在桌边好像交织的花坛,众人大都谈论着待会儿的行动。

但有一桌不太一样,他们在说八卦。

“你们说,楚越公子什么时候能抱得美人归啊。”二八年华的小姑娘看了眼窗边的两人,脸上浮现一团酡红。

小姑娘叫赵小秋。

她旁边的青衣男子楚寒,和楚闻一样是剑仙楚家的族人,扭头看了眼楚越之后:

“不知道,大公子花的心思也够多了,但赵姑娘视而不见,也没辙。”

“什么视而不见了!”赵小秋不服气,她们赵家门面被这么说,显然是不高兴了:

“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你们公子就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闺蜜捂住了嘴。

“走了,家里让我们过来铲除奴隶拍卖场的,不是让你过来胡说八道的。”

与此同时,窗边的青裙女子抱着一把琴站起来,下了楼。

赵小秋恶狠狠地剜了眼楚寒,跟上了女子。

“少主,凭什么要她先进去啊,我们这次可是来!”楚寒焦急得好像要吐火。

楚越扭头看了眼:“等着。”他命令道。

楚家少主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至少,楚越知道,楚闻死了,死透了,今后还有五年、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年,她会把目光放到他身上的。

这点儿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总不可能楚闻就在青楼里面吧。楚越看着青楼,又喝了一杯。

……

楚闻抱着后脑勺靠在栏杆上。

至少目前来说,他是逃不掉了。

奴隶怎么个卖法他也不知道,但手忙脚乱更找不到解决办法。

冷静,先冷静下来。楚闻看着铁笼外面。

突然。

和这个破败的监牢相性极差的琴声响了起来。

是两只老虎。

“真的,这首曲子响起的时候,你就会出现了吗?”

“嗯。”

我呸。楚闻感到厌烦。

我快死的时候,你连露个头都没有,不就是怕我求你给我说句话吗?本来我就没考虑这件事儿,如今再说、做什么也都迟了。

想起过去做的约定,楚闻是越想越恶心,恨不得没有自己从没醒过来。

他也真没想过,自己刚醒,就碰见这个女人了。

赵雪梅,有仙家明玉美号的琴仙赵家千金。

不过是个薄情的女人罢了。

但楚闻突然打了个寒颤,翻身坐了起来。

因为他不仅听见了琴音,还听见她在叫自己的名字。

但和三年前平静冷淡不一样。

这一次,她的声音轻轻的、从黑暗中透出来,脆弱得好像风中急颤的蜡烛。

楚闻打了个寒颤坐起来。

他不清楚自己是真被发现了还是她在骗自己大招。

仙家一共六个,赵家更是仙家之首。

如果楚家还会看在他楚家血脉的情况下留手,还有那么万万分之一的概率把他藏起来,那作为仙家表率的赵家,又是规正之极的赵雪梅。

楚闻根本想不到自己活下去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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