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言的真正内容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格睿最害怕被问到的问题之一，却也是最可能被问到的问题，甚至没有之一。这是他当时自作主张为了维护女神画风而编造出来的内容，但没想到的是女神的画风一开始就歪掉了，于是不和谐的反而成了他……

平心而论，他也算是如实转告了神言的内容，只是在句式上进行了一点修辞。但他知道，搞信仰的人可不会认修辞手法，他们只会关注他篡改了神言这一事实。

于是到了现在，这就成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无论他现在是否逐字逐句说出神言的内容，约翰都会发现他篡改了神言，而这个后果可能很严重，也可能会非常严重。

他要如何回答？

格睿并没有因此慌乱了心智，事实上他只是习惯先假设较坏的结果以降低心理预期。而在做好了接受较坏结果的心理准备之后，他也有自己的应对办法：

【骑士戒律·诚实】。

和他前世看的许多小说中不同，【骑士戒律·诚实】不是一个死板的技能，所以他并不能使用这个名叫【诚实】的能力去掩盖谎言。这个能力真正的力量在于【忠诚于自己的灵魂】，因此在激活之后，他将具有极强的精神力量和极高的精神加护。

这有助于他不被神的目光所压垮，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他对自己的答案的认同感——他准备依照此前说出的神言内容回答。在他看来，那其实也是实话，而【诚实】的力量就可以强化他的认知。

虽然说依照约翰的说法，【骑士戒律】带来的天赋其实是神赐的，用神赐的天赋在神的面前耍滑头多少有点天真了，但这是他思前想后认为成功率最高的办法了。

顺便一提他个人认为成功率第二高的办法是坦白从宽争取减刑。

“希望这一次【骑士戒律】也能起效吧。”

格睿默念了一句，然后开始呼唤起自己的力量……

“这个年轻人在做什么？”

位于祭台上的约翰看到格睿久久没有开口，这让他此前得到正确回答而产生的欣慰感逐渐消散。

难道他真的在神言的内容上有所隐瞒？

这个猜测让约翰感到愤怒，又有些惋惜和难过。他不明白篡改神言有什么意义，这不仅不会带来什么利益，还会毁掉这名本该前途无量的骑士的未来：

如果说此前他足以成为一名圣骑士，甚至是成为圣战军团的一名军团长，那现在他顶多在接受处罚后得以留在圣女骑士团。

真令人惋惜。

约翰叹息了一声，同时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逐渐流逝——以一己之力举行神降仪式还是太过艰难了，他感觉自己会被抽干所有的体力和精力，甚至会让他在一段时间内实力倒退。

但他认为自己值得这么做，而且也应该这么做。

时间给的已经够多了，格睿骑士还是没有回答。看来答案已经很明确了，自己应该趁着仪式力量还在的时候，让他说出神言的内容。

于是他开口道：“格睿骑士，我命令你——”

“咚——”

教堂顶端的大钟忽然敲响，雄厚的钟声打断了约翰即将说出口的话语。他惊讶地抬起头，在“神明代言者”的特殊状态下，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墙体，直接看到了大钟悬挂之地。

他看到那里空无一人，但钟声仍在传来：“咚——”

而这个时候，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教堂的钟声敲响，要么是为了号召主的仆人为主战斗，要么是提醒仆人们主已归来。

女神真的降临了。

当然，女神绝不是因为他举行的这个小小的神降仪式而降临的。考虑到近期没有召集神官举行大神降仪式的消息传来，会出现神降的地方便只剩下了一个：起源大教堂。

那里是起源教会的圣地，是人类王国中与女神联系最为紧密之地。在没有神官团举行仪式的情况下，只有那里能依靠联系直接降临女神的力量。

至于圣光大教堂的钟声响起，那不过是教堂本身在感受到女神的力量后做出的响应罢了。这个时候恐怕不止这里，整个费奥多尔的教堂都在响起钟声。

但约翰知道，自己终归是幸运的。尽管女神并没有降临在这里，但由于他举行了仪式，加深了与祇的联系，因此他也将看到神降启示的部分内容，而这原本是只有教皇冕下和位于起源大教堂中的主教们才能看到的。

如果他足够幸运的话，他甚至能看到连教皇都看不到的内容——神的启示中包罗万象，任何凡人都只能窥得一角。

于是他睁大了眼睛，紧紧地注视着眼前光辉万丈的女神神像，同时虔诚地呼喊道：“女神啊，您将要给您的仆人以何种启示？”

一片辉煌灿烂的光芒闪过，约翰眼前出现了无数的画面，仿佛从世界诞生到世界灭亡的一切奥秘都展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眼中倒映着无数玄奥的符文，但随后这些符文又都化为灰烬；他在女神的引领下阅遍了所有的过去和未来，但这些场景又在下一秒统统被他遗忘。

当他醒来之时，他的脑海中只留下了一个画面：在一片黑色的沼泽之上，一根长满毒刺的绿色荆棘卷住了一支娇艳的花朵，试图将其拖入泥泞之中。

而此时，格睿的声音才姗姗来迟地传入他的耳中：“……我所听到的神言内容便是如此。”

约翰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布置在他身前的祭台上的油灯与香料已经燃尽，这代表着神降仪式的结束；而在祭台下方，回答完问题的格睿正在虔诚地祷告着。

他有些不明所以，但随后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是此前与他谈话的那位高阶神官。

在这位神官身后，还有数十位紧张期待着的各阶神官和牧师。

“约翰，刚刚钟声响起了，你有没有听见？”

那位高阶神官按耐着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当时你正在进行神降仪式……你有没有看见或听见什么？”

“女神降临，我知道女神降临了，我也确实得到了一部分启示。”

约翰知道这位神官是担心他完全遗忘了启示的内容，这才只是旁敲侧击的提问。他立刻说道：“稍后我会向赫尔本主教报告我所得到的启示的内容，也会将其写成报告递交至起源大教堂。”

“那就好，那就好。”高阶神官立刻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而在他身后的神官们也都抑制不住兴奋的表情，小小地欢呼起来。

但相比起这个，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弄明白。

“我想问一下，刚才对那位骑士的询问……过程怎么样？”约翰问道：“他通过考验了吗？”

“那位骑士吗？他当然通过了。”神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在回答完之后，钟声才响起的，你应该记得才对啊。”

“他在钟声响起前就回答了？”

约翰有些惊讶，随即陷入了沉思……

“所以，考验结束了吗？”

格睿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初阶神官，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的，骑士先生。”

年轻的初阶神官说道：“约翰神官因为获得了女神启示，所以需要在教堂中静修一段时间。他让我转告您：虽然您通过了考验，但您以谎言掩饰自身的行为依旧不可取，希望您能好好自省，今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约翰神官的教诲，我铭记于心。”格睿连连点头：“也请你转告他，我十分感谢他的帮助，祝愿他能顺利领悟女神的启示。”

“我会转告的。”年轻的神官点头道。

……

格睿没有想到自己这场简单的询问竟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甚至最后还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真正的神降，也由于这个原因，这场对他的考验显得有些虎头蛇尾。

但无论如何，这场考验终究是通过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因此留下什么破绽。

只是有一个坏消息摆在他的面前。

约翰神官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那么接下来自己去找谁了解有关神赐天赋的事情？

直接去教堂里随便找一位神官问吗？虽然感觉不是不行，但总觉得不会像面对约翰那样顺利。

毕竟不是每个神官都像约翰那样，对自己有一个好印象，同时又有足够丰富的知识。

他思考了一下，感觉也没有更多选择了。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暂时先试着找其他神官询问，同时期待约翰尽早完成领悟回来。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恐怕也只有放弃了。

于是他便就这么回到了营地，等到了第二天，然后在本该是上课的时间听到艾丽卡宣布了一个坏消息：

“由于约翰神官因故暂时无法参加工作，因此后续将由我对大家进行对《圣光起源》讲义的讲解。同时鉴于格睿·卡蔻德骑士在此前的工作中表现突出，我特命其暂代圣女骑士团副团长一职，辅助我处理骑士团的各项事务。”

“格睿骑士，我对你寄予厚望，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能与你相处得愉快。如果你表现得足够好的话，我将考虑不再向国王申请调来一名新的骑士担任副团长，而由你正式担任圣女骑士团的副团长。”

格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