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这样的念头,举着那两颗染血九转熊蛇丸的左手更有些不知所措,放在那里固然不是,收将回去却也有些不妥,我只得在那种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的问道:“前辈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前辈既然是家父旧识,唔,九转熊蛇丸也没有用的话,小子可以回去向他讨要天王保命丹。”

“嘿嘿,天王保命丹可是那小鬼当年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疗伤圣物,你这小娃娃单凭一张空口,他怎么会舍得给你?”约莫是因为将那一口鲜血咳将了出来,那位黑影前辈的咳嗽果然缓下来,过了一会儿方才这般语带不屑的低声道。

我被他这么一说,当即有些倔脾气发作,也不及细想,当即便道:“他若不给,我明求暗偷总有办法的!”

“哦,那么小娃娃你倒是说说,你跟老身素未平生,甚至未曾晤面,为何要为老身做到这一步?”对方约莫是因为咳喘暂时缓解,因而多少有点饶有兴致的这般续问道。

“我…”本来张口便想回答行侠仗义,救人生死乃是我辈武人不辞之事云云,这般几乎像是从江湖手册里摘抄下来的答案,然而念头一转却多多少少感觉这个回答有点儿忒不害臊,于是便如实回答道:“原因有两个吧,其一,其实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便是不太看得旁人如老前辈你这般,唔,伤病缠身,深受折磨的样子…其二大约跟最近小子与家父之间颇有龃龉有关,偷了他的宝贝丹药,既救得了老前辈,正好还能看看他跳脚的样子,小子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你这小娃娃倒是真有点儿意思,人虽然是继承了几分你爹的精乖刁钻,却又没丢了林晴那女娃娃的一副菩萨心肠,说话倒也是老老实实!哈哈,不曾想朝三暮四的‘七煞修罗’倒是真养出来了个好儿子!哈哈,倒真是让他青出于蓝,冰寒于水了!”他一边笑,一边说,我暗中却是不由得红了脸,只因为从小到大,按照身边亲戚朋友的明言暗示,无不再说作为儿子的我远不如老爹小时候那般的天赋凛然,聪敏过人,最好的评价,也顶多就是虎父无犬子之类半褒半贬,说我比老爹强的,这还是头回一听说。

没等我这边感动罢了,那位黑影子前辈不知是不是笑得有些过分了,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咳喘。

“前辈,前辈且缓缓,要不好歹试试这九转熊蛇丸,便算没有效果却总聊胜于无罢?”我一边替他拍着,一边这样建议道。

“咳咳,不,不必了,积年旧疾了,远非药石可医,小娃娃你就不必再费心思于此了。”那老前辈一边咳嗽,一边如是说道。

“远非药石可及…可是前辈你说家父的那天王保命丹又…”我一愣,不由自主的便及问道。

“那是老身试探试探你罢了,你这小娃娃很好呀!”他嘿嘿的低笑着,忽然这般的称赞道。

我却不及对于这般的称赞表示谦虚或者是其他什么礼节性的说辞,而是颇有些着急的问道:“可是,可是这样的话前辈你的伤又该要怎么办…”

“老身这内伤算来已经积了接近五六十年了,算算近日便是大限将至之时吧,到那时便不用再计较伤怎么办了!”他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

起初我还没听懂这话里的含义,待到反应过来方始觉出个中沧桑。

“前辈…”只是这般的唤了一声便觉得有点心生悲凉,跟着便说不下去话了。

“无妨,莫要难过,唉,随了林晴那小丫头的性子便是这一点儿麻烦,心肠太软,老身纵横天下,武冠江湖,此时身死,倒也不枉了,更何况这般的内伤已经折磨了老身五十多年,如此倒也算是一种解脱!”他的声音虽然有点阴阳怪气的尖细,这番话说来却是有点一览江湖,睥睨天下的豪迈之感。

我听出他话里的大气磅礴,却远远做不到如他这般的洒脱。生老病死,悲春伤秋,终究不是我这个年纪可以堪破的。

“小娃娃,老身虽然无牵无挂,此生足矣,却还有个不得不了的重任在身,昔日里老身任性妄为,没将自己身上这副担子当回事儿,更兼之其他的一些原因,本打算让老身这一脉的武功就此断绝…这几日大限将至,驾鹤在即,方才有些后悔当年的主意太过鲁莽,更兼之这些年老身功力愈渐精纯,昔日阻碍老身将这一脉武功流传下去的那件事也有了个妥帖的化解之法,只可惜业障已消,老身却无力去再觅个合适的人选承这衣钵,不想你这娃娃居然误打误撞的碰上了老身。”他凝着一口真气,将这段话娓娓道来,总算没再有咳喘之征,待到那口真气消散,方才顿了一顿,黑暗中只见一双幽邃的眼眸静静的将期许的目光投向了我这一边。

我在一旁听得疑惑,更有点暗自的惊喜,因为听他这口气,难不成?

“小娃娃,老身且问你,你愿不愿意学老身的这套武功内劲呀?”他看了我半晌,忽然的这般低声问道。

这一句话说的并不甚响亮,然而在我听来却无异于黄钟大吕,震天惊雷。

这,这位黑影老前辈,居然真的打算收我为徒,传我武功吗?

念及他那来无影去无踪,无声无息,让对方无可遁形,无从闪避的掌法,还有那般能将整个山洞都激荡到地动山摇的内功,我不由得一阵内心狂喜!

老天开眼啊!深山老林,幽谷山洞,偶遇武林前辈,得传绝世武功,这样老掉牙烂大街的狗血好事,居然也有朝一日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不及细想,我立刻便答道:“自然愿意,前辈的武功这般卓绝,那是,那是小子做梦也不敢想的呀!”

而后不待他反应,或者说是生怕他反悔,我当即没出息的着地就跪,跪倒便磕头。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一边如此,一边却在脑海里想象千里之外的老爹若是知道了我如此欺师灭祖的叛变行为,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不过从另外的一个角度上来说,听起来这位老前辈可能是外教学院的宿耆,老爹本人以前也在外教学院念过本科和硕士,这样算着,我这好像也能说是返祖归宗了罢?

心下这般杂七杂八的念想着,却听那位黑影前辈沉吟良久,方才出声徐徐道:“你这小娃娃也…也太手脚利索了一点…老身本来还想把个中的厉害干系给你解释清楚。”

他这一句话说的我一愣,心下当即打了个突儿,暗地里开始担忧着别是有什么古怪规矩,比如必须要出家之类的?黄天在上,我可还没有看破红尘,不找女朋友的觉悟呀!

心中是这般的忧虑,嘴上却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徒儿心想着能学到师父的厉害武功,高兴的有点过了头,嘿嘿,不过既然能有幸位列师父门下,便是有何等的严格要求,小子自信都能满足!”

说是如此,心底却在祈祷着:“千万别让我出家,千万别让我出家,我还要找女朋友,刘家不能无后啊!”

那位黑影子前辈听我如此说辞,微微点头道:“希望如此吧…这第一条嘛,是要你得承了老身的名号,我们这一脉世代单传,名号也是代代承袭!”

听了他这话,我好歹舒了口气,感觉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严酷,幸好幸好。

“那,还有第二条是什么?”我着急忙慌的问道,多少感觉是被这算是稀松平常的第一条难点给鼓舞的有些乐观了。

“第二条本是我们这一脉的最难一关,只不过,拜老身想出来那个克服我们一脉武功传承之障的方法所赐,这一条也已无关紧要,待到老身为你传功时再说亦可!”他低声这般说道。

我听得心神一松,想着不过是继承个名号而已。别人我不知道,单就我老爹来看,他的外号别号加起来够组建一支蹴鞠队伍的,因此这件事之于我而言基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么,徒儿斗胆,便就请教师父的名号了。”我站将起来,又是长长的一揖,恭恭敬敬的说道。

那黑影子老前辈忽然微微的轻笑,声音依旧是那般的尖锐而细窄,笑罢之后,便听得他淡淡说道:“老身,东方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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