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又是哪里。

当艾维睁开眼时,天上的太阳格外刺眼。

她不在那个雪堆中的小巷里,身上也不是披着那条破袍子,而是一件经典款式的女仆装。

这里是一个小巷。

道路泥泞肮脏,但建筑浪漫漂亮。

‘还是……巴黎吗?’

‘又来了……真好。’

天空清朗而阳光灿烂,但却给不了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突然,巷子里进来了一个人。

‘是他吗……不,不是的。’

对方也是个高大的身影,穿着浅蓝色的法国军装,戴着一顶高高的圆筒军帽。

军帽的帽檐遮住的他的眼睛,但艾维能感受他眼睛中散发的一种冷血。

这给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

他手上端着一把长枪,将枪头明晃晃的刺刀对着艾维缓缓靠近。

他的军靴踩碎地上散落的花朵,来到艾维身旁。

没说一句话,直接伸揪着艾维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拉起。

然后拉着,不顾艾维的疼痛和挣扎,走出巷子。

然后,艾维来到了地狱。

在砖瓦碎屑堆积着的街道上,尸体散乱地丢弃着,断肢残体随处可见。

身旁的男人推了艾维一把。

艾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明白他在催促着快点走。

一辆马车碾过地上的杂物,从艾维身旁开过。

马车上,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马车过后,留下的是两道血红的车辙。

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是废墟和尸体。

看着尸体的装束,他们大多都是巴黎的底层人,可能参加了公社,也可能只是被用来泄愤的无辜者。

他们有的看着很老,而有的则很年轻,甚至还有襁褓中的婴儿。

‘这就是公社的结局……五月流血周吗?’

艾维看着眼前的地狱,在心里想着。

她只在书本上知晓这事,单薄的文字难以描绘这一人类历史上的一大暴行。

现在,她就身处在历史之中。

又或者说,历史在这个时空里,又一次发生了。

除去最初的恐惧与震惊,艾维现在只有冷血的麻木。

大概的确是因为见多了,适应了。

她现在就被一名士兵抓住,马上也会和他们一样了。

艾维想着,走着,又麻木地越过了半截尸体。

街道上的尸体在流血,血液像小水流,汇聚成溪流,慢慢流淌,汇入一旁的河流。

那是塞纳河吧。

上次是被一层工业的油污覆盖着,这次是被先行者和苦难者的鲜血染红。

血红的塞纳河在流淌着,它仿佛是巴黎流出的血液。

整个巴黎还在流血。

大屠杀在巴黎的二十多街区里发生着,“革命老巢”贝尔维尔和拉雪兹神父公墓还在殊死抵抗着。

在这条街道的尽头,艾维又一次见到了街垒。

之前是看到街垒在被筑起,现在是看到街垒在被拆除。

几个士兵用着刺刀和枪管,驱使着几个衣衫褴褛者去拆除。

艾维身旁的那个那人揪着艾维从街垒被拆开的通道通过。

进了,才看的清。

筑成街垒的砖石、木板上浸染着由公社战士与凡尔赛军交融的鲜血。

一块砖头上还刻字,虽被鲜血覆盖大半,但艾维还是猜测,它是:

“Vive la commune !(公社万岁)”

接着,艾维便穿过了街垒,来到了下一个街区。

帕特里斯·麦克.马洪,凡尔赛军的总司令,充分展示了他以及他们的文明。

这条街道上没有遍野的尸体残肢,屋瓦碎屑也被清理得很干净。

只是两边的路灯上、楼房的墙壁上吊着、钉着一具具赤裸的尸体。

男人、女人,都有。

尸体上被用黑色油漆喷涂着几个法语词汇:“bête”(野兽)“meurtrier”(凶手)“bandit”(强盗)“foule”(暴徒)

这与其说是法律给他们定的性,不如说是施暴者的自我介绍。

街道干净,但不宁静。

随时都能听到枪声、尖叫声、求饶声。

艾维先是看到了一个男人,拿着一张破纸,高喊着“我不是比约雷!我不是比约雷!”随后就被枪决。

倒下的尸体被文明地扒光衣物,文雅地钉在墙壁上,优雅的字体被喷写在上面。

再接着,艾维又看到了一个妇女被几个士兵轮女干,她的哭喊凄惨,但毫无用处。

‘……’

沉默着,艾维继续被押着走着。

在一个刻着欢乐天使街的路牌旁,艾维看到了两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贵妇。

她们穿着华丽的巴斯尔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

她们带着蕾丝白手套的手撑着一把小阳伞,优雅地站在一旁看着,淑女般地说笑着。

她们在看什么?

两个骑兵像斗牛士一般,嬉笑着用马刀砍着地上爬行的公牛。

只不过地上的不是公牛,也不像公牛那般强硬顶撞。

他是个人,一个巴黎的鞋匠。

他只能在地上匍匐着,求饶祈祷着。

但飞横而来的马刀可不理会这些,一刀、一刀在他背上扫过。

“嘿,先生们,别砍到的他的肩膀哦,这样的话它可爬不了,哈哈。”

其中一位贵妇用高雅的宫廷腔法语说着,右手张开小扇子,遮蔽着自己不雅观的笑嘴。

“对的,要狠狠教训它们,这群野蛮人杀了我那可怜的丈夫,哦,我的上帝啊,你晚些收走这个畜生吧。”

在他们看来,地上的这个东西,与其说是他们的同族人,不如说是比非洲黑皮兽人、美洲印第安精灵还要低等的存在,甚至,他还算是生灵吗?

最后,这个可怜的家伙还是倒下了,背上血肉模糊,一只手掌也被马蹄踩烂。

两个骑兵扫兴地策马离开,两位贵妇失望地走开了。

她们挪着优雅十足的小步,从艾维身旁经过。

其中一位看着了艾维,转手就是一个巴掌。

她不吝啬自己的手会被低等生物弄脏,只为了乐趣。

“哦,先生,你为什么还留着这个小**,还让她衣着体面地走着?”

“我要押她去沙台列剧院的军事法庭。”

那个男人终于开口,但说完就被那个贵妇扇了一巴掌。

“呵,勃艮第人,为什么不用敬称?你那粗鄙的勃艮第乡下腔调简直要污染了我的耳朵。”

“就是,来巴黎臭要饭的,不知道尊重吗?”

说着,另一个贵妇也来扇了一巴掌。

“看这个**的装饰就知道,一个女仆,不是公社成员就是剧院纵火的凶手,直接枪毙了就行。”

“呵呵,当然,你喜欢玩人兽也行,哈哈哈。”

“……夫人们,抱歉,是我的疏忽,但按照条令,我必须押送任何一个潜在公社成员去接受审判。”

“……”

贵妇们似乎有些不满,她们招招手,喊来了一位上尉。

“上尉先生,他包庇公社成员。”

“不,长官,请听我解释,我是……”

“砰!”

上尉没有理会直接处决了这个叛徒。

一个生命在艾维身旁消逝,她被吓得几乎要叫出来。

“她,我带走。”

上尉说着,揪着艾维离开了。

“你说他是要去处决,还是想上它?”

“上吧,很多军官就喜欢像小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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