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是流水声,清脆的乒铃乓啷碰撞声。
沉溺在梦乡中的金发少女听到这些杂音,时不时地皱起了眉头。
她钻在被窝里,死死地抱着枕头。
直到一阵“滋啦”的食物下锅的声音,让她彻底忍无可忍。
尤娜猛地掀开被子,虽然闭着眼,表情却仍可以看出很痛苦。
“真是的、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吗?”她捂着打哈欠的嘴,伸手朝床头柜摸去,“现在,现在是几点钟了......?”
闹钟并没有在想象的位置里出现,指尖最先触碰到的是一种织物感。
“耶?”她揉揉眼,看向手里抓住的东西。
是一团白色的织物。
揉搓展开后,四四方方的模样显露了出来。
是一次性内裤,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双一次性的白色短袜。
刚拆封的包装袋就放在边上,表示是全新的。
清冷的阳光透过床帘洒在地板上,并逐渐上升。
整个卧室不知不觉中被完全照亮了。
“这家伙,还挺用心的嘛......”
她脸蛋微红,一边小嘴嘟囔着,一边在被窝里换上贴身衣物。
一股香味从外边飘了进来,像是奶油和松仁混合的味道。
尤娜蹑手蹑脚地靠到卧室门边,微微掀开门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客厅的摆设简朴,一张小沙发和两三张椅子;顺着右上角看去,一个穿着围裙的背影在厨房忙动着。
不知不觉中,她看着这一景象入了迷。
直到三四碟餐盘放在餐桌上,同时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吃早饭吧。”
“啊、哦哦......”她返身将卧室门关上,脸红着开始穿戴起来。
约莫十分钟后,她生疏地入座了。
“因为不清楚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了这些。”海谷一面撕着全麦吐司一面说着,“不嫌弃的话就稍微吃点吧。”
“嗯嗯......谢谢。”
她抿着杯子中温热的牛奶,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餐桌上的一切。
两盘烤过的全麦吐司,油汪汪的煎蛋和熏烤过的培根。
两小杯玉米粒还有切开的焯水西蓝花。
这就是早餐的全部,唯一有区别的是赤田尤娜面前的烤吐司上泛着冷滑的金色黄油。
“你的那份没有擦黄油吗?”咀嚼着吐司的赤田尤娜捂着嘴说道。
“我不喜欢吃甜的东西。”海谷咽下口中的食物后说,“但怕你吃不惯,所以只给你加了。”
“唔,是这样啊。”
“嗯。”
“你喝的是什么啊?”
“咖啡。”
“我当然知道是咖啡......但是我没有闻过这种味道的咖啡。”
“瑰夏咖啡,要来一杯吗?”
“瑰夏......闻起来好像太妃糖的味道。”
“要的话,我也给你冲一杯。”
“不、不用了,我喝牛奶就好。”
赤田尤娜继续小口啃着吐司,喝着热牛奶。
因为刚起床的缘故,也来不及化妆。
此时的她很清水,哪怕没有浓妆打扮,天然的五官组合起来也很可爱。
吃着吃着,面包屑不小心掉落在衣服上。
赤田尤娜抖了抖领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小脸一红道:“一下子没找到自己的衣服,所以就先找了一件你的衬衫。”
“穿就穿了。”
“嗯嗯,有点大呢。”她耸了耸肩膀,纯白的领口上下抖动着,“穿着还挺舒服的,虽然不怎么合身......”
“你的衣服在阳台。”
“阳台?”
“嗯,我帮你洗掉烘干了。”
“诶——!”
从上餐桌以来一直很拘谨的赤田尤娜,此刻却没能忍住地惊呼了一声。
她猛地从座位上起身。
“你、你全洗掉了?”
“是啊。”
“别、你别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啊!你全部都洗了吗?!”
“是的,全部。”
“连内衣也?”
“嗯。”
“我、我是说内衣哦!”
“是的,全部都洗了。”
海谷拿起咖啡杯,将温热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的脸上似乎写着“这有什么大不了”。
赤田尤娜的面部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起来。
一想到自己的贴身内衣被眼前这个男人亲手搓洗过。
她凝脂般的肌肤便透着快要滴出血的红晕。
本想发作一番的心情,不知为何却怎么也无法发泄出来。
太害羞了......
实在是太丢人,太羞耻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却重新坐回椅子上。
“是、是叫海谷君对吗?如果昨晚我没记错的话......”
“嗯,海谷潮见。”海谷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那么......海谷君是哪个地方的人呢?是本地人吗?”
“不,我是留学生。”
“诶——!你竟然是外国人吗?”
“是的,我是华夏人。”
“那怎么口音一点都......”
“多说说,多讲讲就好了。”
“不不、我见过的留学生里好像没有说日语比你更流畅的。”
赤田尤娜眨着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端详着海谷的面庞。
“是天才?还是说籍贯是华夏但在日本长大的?”
“都不是,我前两年才到日本。”
“但你读的不是东大吗?”
“是东大。”
“那么,海谷君你是几年级的?一年级吗?”
“二年级。”
“诶——!”她第三次惊呼了,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什么什么?留学日本的第一年就能顺利考上东大吗?”
“侥幸考上了。”
“说什么侥幸......”尤娜略带不满地说,“明明就是天才吧。”
天才吗......
不过是拼上一切的毅力和决心。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谁会远渡重洋孤身一人地考学呢?
为了能够治好从出生开始就困扰自己的无痛症,因此孤注一掷地努力再努力。
“那么,海谷君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
“文科。”
“怎么说呢......”赤田尤娜缓缓翘起二郎腿,一脸揶揄地看着他,“明明看着像理科生呢。”
“哪里?”
“哪里都像,尤其是木头一样的性格。”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道:“我的名字昨晚有讲过吧?但还是说得更详细一些好。赤田尤娜,二十岁零十一个月,在涩谷有一家叫「风铃」的饰品店,我是那里的老板哦!”
原来不是从业人员或者泥潭少女啊,早说啊。
不过,能在涩谷有一家自己的饰品店,还真厉害......
也难怪打了那么多耳洞......海谷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尤娜的左耳。
“我可以把你当成二十一岁吗?”
“不——行!是二十岁零十一个月!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哦~我可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你了。”她望着海谷,一脸期待的表情。
“我二十岁。”
“诶~好巧呀!零几个月呢?”
“二十岁就是二十岁。”
“诶~好吧......嘻嘻,还是处男吗?”
额......
怎么画风一转就这么生猛的问题了?
海谷一头黑线道:“不是。”
“哼哼~昨晚那个吻舒服吧?”
“不,我睡着了。”
“诶~真狡猾啊——”
尤娜朝他眨了一下右眼,随即从座位上起身,双手合十道:
“多谢招待,我吃饱啦!”
言罢,她赶去阳台找回自己的衣服。
海谷静静地坐在桌边,看了下时间,七点二十分。
上课时间是八点,而今天大多都是本专业主课,由赤田木府教授持讲。
赤田......他摇了摇头,不再瞎想。
五分钟后,化着全妆的赤田尤娜踩着昨晚的那双皮质筒靴站在了玄关处。
随身而动的同时,耳饰与项链互相碰撞的丁零当啷声非常清脆。
“啊,对了。”
她揪了揪衬衫领口,“我里面还穿着你的衬衫。”
“你自己的衬衫呢?”
“我没有找到。”
“就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吧?”
“不,我就是没找到。”她一脸坏笑地说,“而且,好像吃煎蛋的时候一不小心把酱油滴到你的衬衫上面了。”
“我把你的衣服找给你。”海谷伸出手,“你把这件脱下来。”
“不、才不要,你是色狼吗?!”她双手环抱着自己,一脸夸张地说,“光天化日之下你就伸手朝女孩子要贴身衣物吗?”
“......那这件送给你吧。”
“不,我可不是喜欢占便宜的女人。”
“那你到底想怎样?”
“嘛,改天我洗好送过来给你吧!”她作出一副考虑的样子,“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呢......”
知道你会来这套。
早就把备用机准备好了。
“那就加吧。”
“不,我突然又不是很想加了。”
“那就不加。”刚掏出手机的海谷又重新把手机放回去。
“不不,还是加吧!”
赤田尤娜笑着,露出尖尖的虎牙,“别生气嘛!”
交换了联系方式后,两人一同出门。
在外面却又偶遇上了同样刚刚出门的邻居——明本久美小姐。
一身女性西装制服,穿着颇显职业性的略薄黑色丝袜以及平跟女鞋。
赤田尤娜立马昂起脑袋,任凭阳光洒落在她那光鲜亮丽的妆容上。
与之相比的明本久美就非常普通了。
“海谷先生出门吗?”
“是的,明本小姐出勤请慢走。”
明本久美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注意到了赤田尤娜的表情,略带尴尬地说着:“这位是?”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哈哈,是这样啊......”明本久美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随后道别离去。
“我说,你是熟女控吗?”
刚转过身的海谷就看见赤田尤娜一脸怪异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
青葱般的手指立刻朝胸前伸了过来。
她一把揪住海谷的衣服领口,脸对脸道:
“你为什么只说我是你的朋友呢?!”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海谷看着她。
赤田尤娜将一缕金色发丝撩到耳边。
“说我是你的女朋友肯定会很有面子的吧!”
“我不需要这样的面子。”海谷回应道,“而且,明本小姐只是邻居而已。”
“哼哼~最好只是邻居哦!”她鼓着小嘴道。
有种不好的预感......
总感觉她好像也是那种地雷女啊......
这个赤田尤娜......还有香子。
这些锚点怎么一个个的都......
正当海谷皱着眉头时,他的口袋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物件。
“有空的话可以来店里找我哦!”赤田尤娜嘻嘻笑了一下,“涩谷离文京区也不是很远呢。”
海谷掏出一看,是一张名片。
风铃饰品店,店长赤田尤娜。
“嗯,我会的。”
“不,你肯定不会的,所以我必须提醒你来店里找我。”
“我会去的。”
“不,你肯定不会去的!”
海谷随口答应道,“会的,那么我要去学校了。”
“好吧!再会咯,东大高材生哟!”
金发的哥特风少女蹦蹦跳跳地从眼前消失了。
海谷吐了口气,看看时间。
七点四十。
得叫计程车去学校了。
花上两千日元起步价,坐上了前往东大的计程车。
太阳停在当空中,向下挥洒着艳丽的光,整个文京区都显得生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