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忍了又忍，但格睿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请问，这些都是神言的内容吗？”
“是的，格睿骑士。”约翰神官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你似乎很困惑的样子。”
“额……是的，我有一些疑惑。”
格睿想了想，干脆就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我感觉很惊讶，因为我原本以为神言是的内容会……包含着十分深奥的知识，没想过会是如此的……浅显易懂。”
而听到他的话之后，约翰和艾丽卡对视了一眼，均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约翰微笑着解释道：“我很能理解你的想法，格睿骑士。绝大多数对虔诚信仰女神但对宗教典籍不够了解的信徒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其实这是个误区。”
“误区？”格睿更加迷惑了：“为什么会这样？我记得约翰神官你也说过，神言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知识……”
“是的，神言中蕴藏着知识，”约翰点了点头：“但那是对我们凡人而言，因为对于凡人来说，女神自身便是无穷无尽的真理，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着莫大的伟力。”
“但对于女神自身来说，这些神言又意味着什么呢？”
这句话仿佛一柄利剑，一下刺穿了格睿心头的迷雾。他恍然大悟，脱口而出：“仅仅是语言而已！”
“是的，对女神而言，这些神言仅仅是祇的话语而已。”
约翰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女神是亿万真理的掌控者，亦是真理自身。祇在创造我们之时，赐予了我等凡人与祇相同的灵性，故虽我等无法领会这许多真理，却能与女神交流，明白祇话语中的意，只因我们的灵性都来自于祇。”
神官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如你这般的受神恩者，虽然听得神言、目睹神形，却不可能立刻明白那些纷繁复杂的真理，即便因女神的伟力而明白了，也无法表述出来，所以是无法进行记录的。因此我们只能记录下神言的内容，以此表示对神的感念。”
至此，格睿总算理解了神言的特殊之处。他不禁问道：“若是神言中的知识无法被记录下来，那么记录这些内容有何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
这一次却是艾丽卡说话了。她伸手指向那些被记录的神言，问道：“格睿骑士，你在阅读这些神言时，有何感触？”
感触？觉得女神很可爱算不算？这么说会不会渎神？
仔细考虑了一下，格睿感觉这样的话还是太不尊重神了，便委婉地说道：“感觉女神和我们是一样的。”
“是的，这就是意义。”
艾丽卡点点头，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我们在重读这些神言时，会发现女神虽然伟大，却也会高兴，会生气，会喜爱花朵与小鸟。于是我们便知道自己信仰的是一位崇高的灵，而非是一个符号。”
老实说，信仰上的事情格睿并不太懂，毕竟他也未曾信仰过哪位神。不过在听完艾丽卡的解释之后，他心底忽然冒出个想法：
也许这就是信仰的神灵真实存在时信徒的想法？
算了，还是不要多想了，信仰上的事情他不懂。
他现在唯一纠结的地方就在于，是否应该纠正一下，把原本的神言内容逐字逐句地告诉他们？
也不知道篡改神言内容会不会被当做异端。
不过仔细考虑了一番后，格睿还是放弃了纠正他们的想法。
并不是因为他害怕惩罚，而是直觉告诉他，不必这么做。
他的直觉来自【骑士戒律·灵性】。
作为【骑士戒律】天赋的组成之一，【灵性】并不像其它组成部分那样，可以被他随意调用、提供实力上的直接支持。目前为止它只能被动触发，触发次数很少，条件也不明确。
但格睿从未因此而轻看过这个天赋，所以每次【灵性】进行预警时，他都会照做。
从结果来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得到过什么隐形的好处，但至少从来没有遇到过坏事。
也许这就是【灵性】带来的好处？
格睿再次意识到，他太不了解自己的天赋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艾丽卡似乎找他有事。
“格睿骑士，”艾丽卡说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一旁的耶鲁顿时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看向了格睿。但格睿却是一头雾水地问道：“团长找我什么事？”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
艾丽卡对着他深深鞠躬，金色的长发从她耳侧滑落，几乎垂到了地上。她久久不起身，因此格睿只能听到她恳切的话语：
“其实我数天以前就知晓了耶鲁骑士夺走你的冰晶蓝宝石一事，也在第一时间从他手中要回了宝石。但在上次找你时，因为我一时疏忽，竟没能及时将宝石归还给你。”
“这是我的过错，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耶鲁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荆棘蔷薇竟然向一个贱民鞠躬道歉，差点鼻子都气歪了。
但最基本的理智告诉他，假如他这个时候跳出去指责格睿，反倒会让在场的三人都对他产生不满。而约翰神官和艾丽卡是他绝对不愿意得罪的。
所以他便发挥自己那属于正常贵族的头脑，在一旁说道：“艾丽卡团长，我相信格睿骑士一定已经原谅你了，你快起身吧，否则他会承受不起的。”
格睿听出了他话里贬低自己的意味，倒不怎么在意。
但艾丽卡却忽然抬头看向了他，认真地说道：“耶鲁骑士，这件事也有你的过错在里面。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真诚地向格睿骑士道歉。”
耶鲁：……
为什么我明明在替她说话，她却要我和她一起向贱民道歉？
不过还没等他咬牙答应，格睿就立刻后退了两步，同样弯下了腰：“如果是说这件事的话，过错的起因应该在我，因为是我首先用宝石贿赂耶鲁副团长的。我才应该向团长你道歉。”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相互向对方鞠躬，而约翰神官正好站在两人中间。三人构成了一幅颇为和谐的构图。
不知道为什么，耶鲁看到这一幕时，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是吃了什么亏，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酸楚。
这样的场面持续了数秒，最终艾丽卡先起身，随后格睿才直起身来。
但让格睿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刚站稳，艾丽卡便又弯下了腰，同时从怀中取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布囊，递到了格睿面前。
耶鲁一眼就看出，这个布囊是艾丽卡最常用的那一个，是他请求了许久艾丽卡都不愿送他的那一个。
“格睿骑士，我要再次向你道歉。”
艾丽卡沉声说道：“在那天之后，我原本有许多机会将宝石归还于你，但由于我不慎将宝石展示在了公主面前，宝石便在没有得到你的允许的情况下被公主以个人名义买走了。”
“这是我极大的过错，希望你能原谅我！布囊中是公主支付的钱币，我将其交还于你。我自知无法弥补你的损失，只好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过失。”
公主？！
耶鲁听到艾丽卡的讲述后，心中不由得懊悔至极。早知这枚宝石能够得到公主的喜爱，那他为什么不将其赠送给公主呢？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姬娜公主喜爱宝石一事并非秘密，许多贵族都知晓。只是那时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讨得艾丽卡的欢心，全然忘记了此事。
真是亏大了！
但这番话落在格睿耳中，却被他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以他对艾丽卡的了解，如果真是公主强夺了那枚宝石，那么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自己补上购买宝石的钱，绝不会只拿区区一小袋钱币来请求他的原谅。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她其实是把宝石放在了布囊里，要还给自己，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而已。
很显然，这应该是一种保护他的办法，为了避免他被某些人盯上。同时她还借用了公主的名义，那么几乎可以断定：公主应允了此事，应该是和她关系匪浅。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格睿一面应着艾丽卡的话，言说自己也有不对之处，已经原谅了艾丽卡云云，一面在耶鲁嫉妒得冒火的目光中伸手取过了布囊。
果不其然，他只是稍微一捏，便捏到了那枚混在数枚金币之间的冰晶蓝宝石，并清楚地感觉到了这颗宝石已经经过了切割和加工。
如此漂亮的一颗宝石，想来应该会被做成一件巧夺天工的精美饰品吧。若是赠予艾丽卡佩戴的话，倒也算是物得其所。
格睿轻轻扫除脑海中杂乱的思绪，从布囊中倒出了五枚金灿灿的金索，然后将布囊重新放回了艾丽卡的手中。
“艾丽卡团长，我十分感谢你的坦诚。”他诚恳地说道：“但是我不能接受如此多的金钱，因为我在获取那枚宝石时并没有遭遇很大的危险，而若是那枚宝石继续留在我手中，也不可能换得如此多的钱。”
“所以我只取走我认为自己应该得到的报酬，剩下的部分就请团长你交还给公主殿下吧。这枚经过我手的宝石能得到公主殿下的喜爱，便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想和在下结因果？
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