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摸着方向盘,江然向女儿发出最后的警告。
“可她一直都在对你卖弄!就算现在说不结,不会和她在一起,那以后呢?”
但她明显是没有意识到,怨气在心头聚集,她忘了底线是什么。
她成功的让江然怒火上头了。
项堇溪是他十几年以来的好友,不能只因为感情问题就对她敬而远之,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不至于反目成仇,成为陌路人。
就算女儿再怎么讨厌,也不能以这种方式对待长辈,对自己发脾气可以,但不能对别人撒气。
“你以前还说要养我妈一辈子,最后还不是离婚了?”
女儿还在说,她过分的喋喋不休,让江然的忍耐到了极限。
“是她自己要走的,她不懂得珍惜,还有,我劝你别再说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怒意,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没对女儿发过脾气了。
他向来是不爱把家人当做出气筒的,但真的做错事,他不介意骂几句,把事情闹僵。
江书瑶一下子闭了嘴,她觉得很委屈。
“江书瑶,我已经很纵容你了。我没见过哪里的父母找后爸后妈会听从孩子的,我很不喜欢你对我的事插手太多。”
“你的工作,俞薄荷的工作,都是她处理的,按理说你不能这么对她。你已经十八岁,该去做自己的事,而不是每天盯着我,你要记住,我们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
猛的一踩刹车,已经到了小区楼下。
“你回去吧。”
江书瑶不肯起身,即使江然已经解开了她的安全带。
半晌,她才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要告诉我妈……”
“你尽管去造,最后影响的是你不是我,江书瑶,不要让我对你的期望降低。”
她愤恨的看了江然一眼,转身冲出了车门,伞都没拿,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地上的泥水污染着纯白的裤袜。
江然完全不心疼,她自找的。
他们从始至终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
江书瑶害怕江然离开,不想要后妈。但对江然来说,项堇溪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人,她的恩情仅次于生养自己的父母。
为了孩子,他可以妥协,但要他永远和项堇溪保持距离……只能说书瑶根本就不懂事,或许有一天,她面临同样抉择的时候,才会理解。
但现在不行,她太小了,她总有理由催眠自己,她总认为自己绝对是对的。
她这个年纪,最爱自我感动,她总认为有些人跟她一样。书瑶常常把世界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壁垒外面,进不来,一部分在壁垒之中。她总认为壁垒之中的,是她一辈子都能喜欢的人,永远没有隔阂的人。
所以,当出现问题时,她会被自己伤到。
总会懂的。
江然倒转方向盘,掉头,还没进入路口,手机却是接到电话。
项堇溪的来电。
“喂,老江,回去没有?你女儿在身边吗?”
“不在,刚送回家,怎么了。”
“要出来再聚一下吗?只有我和你,还是老地方。你要是嫌麻烦,来我家也行,我给你做饭。”
她总是舍不得放弃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空闲时间,这些时间没花在江然身上就会感觉到浪费。项堇溪早就做好了准备,被江然拒绝许多次的准备。
江然当然知道她想做什么,自那晚过后,他们已经属于打开天窗说亮话,彼此之间连一层隔开的薄膜也没有。
“嗯,我看看……啊,等一下,我有点事。”
江然皱了皱眉,徐可心怎么给自己发消息了。
“可以接我一下吗?”
有些不对劲,徐可心对他没有多少伪装,这语句之间不像她。
挂断电话,他手写着字,消息回的有点慢。
“怎么了?”
好半晌,才收到回复。
“打不到车。”
打不到车?下雨天没人出门,反倒是最好打车的。
算了,兴许是出了什么事。
“地址发我。”
随着给出的地址,江然开了近小半小时的车。
雨是越来越大了,今天无论是谁,做什么事都不顺心,雨刮器晃来晃去,差点恍惚了眼睛。
只看得到一个小亭子,一个遮不住风,挡不住雨,只能在晴天坐坐的小木亭,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打在长凳上,也拍打在人的身上。
江然坐在车里,看着木亭里的女孩,低着头,坐在湿透的长凳上,鲜艳的长裙被雨水浸染地沉重。
她低着头,长发垂掉着,被雨水凝结成一块。
江然赶紧拿起雨伞走到她面前。
兴许是雨水被遮挡,她勉强的抬起头。
她的眼圈都红透了,整张脸却是苍白得很。
“你在做什么?你不是在同学会吗?”
一提起同学会,她仿佛震颤了一下,看着江然的眼睛也飘忽了。
江然猜测大概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人总喜欢在伤心的时候作践自己。
她没有任何动作,张了张嘴,喉咙却是沙哑的,似乎是六神无主了。
没办法,江然只能抓着她冰凉的手,拽进车里。他关掉了车内的空调,不然一冷一热很容易感冒。
她身上的雨水把车内都打湿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他有女朋友。”
答非所问,但她舍得开口了。
“他的女朋友,是和她同层次的,门当户对的人,他们都订婚了……”
徐可心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的脸妆都花掉了,看起来有些滑稽,江然拿了包湿巾给她。
“他女朋友根本就,就……看不起我……她说,我这种人,咳咳……”
她说到这里就不说了,或许是太冷被咳声打断,又或许是难以启齿。
“他根本没正眼看我,他只想玩我,他的同学会,就只是他心血来潮的聚会而已……”
徐可心满心欢喜的,穿上她的礼裙,到了地点,然而一眼见到的却是那个同学,被别的女人挽着手。
那个女的不算好看,但穿金戴银,一件衣服是她的许多倍,她勉强的参加了。
理所当然的,被人家羞辱,就像怀璧的匹夫,也怀着罪。
而那个同学,根本不在意他的女朋友,他更是爱勾搭其他女性。
这不是徐可心想要的,她认为虽然自己爱慕虚荣,追名逐利,但心里总有着底线,她不能倒贴,不能过分趋炎附势,这样太过下贱。
而那个同学就想看她下贱,他们都是。
在那只仿佛香水中浸泡过的手伸过来之前,她逃掉了,扛着大雨逃走。
但她长久以往的自尊心被人狠狠践踏,唯一有着价值的东西也被贬低,她撕破脸皮借来两千买的裙子也被说的一文不值。
她还记得那个女人的一句话。
“什么层次的人,就用什么层次的东西。你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我很清楚,你还装什么清高?”
那个女人轻蔑的笑容是如此的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