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蜂群伪神链接人类的思维?这件事情的确非同小可。”
赵杰权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他显得有些疲惫,但也很严肃。
“不光是因为海雾不是魔法少女而是不稳定的蜂群伪神,更是因为这样的确会有侵犯隐私的问题——我会尽快安排一场会议,和委员会的其他成员讨论并作出决策。”
“不要告诉任何人海雾的身份真相。”金娥丽丝知道赵杰权肯定在这方面比自己更懂,她依旧想提醒一句,毕竟这是银滨一大底牌。
“我以前也是当了几年特工,自然知道保密的重要性,”赵杰权轻笑一声,“大概三天之后会给市长你一个答复——这两天我的日程已经被和托纳提乌的工厂投资和贸易协商沾满了,那个叫瑟琳娜的魔法少女很狡猾,她喜欢在条约里使用模棱两可的字眼,我们最精英的专家正在一点点咬文嚼字,不给对面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我一直都不信任那些奸商。”漠在通讯里冷漠地评论。
“没问题,这事其实并不紧急,等上三五天完全不急,”金娥丽丝叼着棒棒糖,“如果和托纳体悟真的能谈拢,在咱们境内建立一座生产黑耀之种的工厂,对银滨未来的发展百利而无一害。”
“害还是有的,”赵杰权摇摇头,“空气污染就是其中比较头疼的一点,我们的人研究了托纳提乌发来的工厂生产和排放参数,得出的结论是它会排放非常多的有毒气体,如果不加以妥善处理,只会将现在还算风景宜人的银滨变成污染严重的自然地狱。”
“我还以为在填饱肚子的当下,环保不是需要操心的问题呢。”
“杀鸡取卵,这个故事市长应该听说过吧?”赵杰权本来想用‘想必听说过’,突然意识到对方连初中都没有上完,“一只鸡,它每个礼拜可以下一个蛋,一年就是五十多颗蛋,提供的食物不多,但胜在稳定。如果我们现在把这只鸡杀了,它可以现在就提供好几斤肉,比单纯一个鸡蛋强很多,但以后就再来也没有一年五十颗蛋的食物来源——银滨的环境,现在就是这只鸡。”
“我能够大概明白你的意思,”金娥丽丝点点头,“现在杀了环境这只鸡,我们可以一口气获得很多肉,但以后那些比较久远的鸡蛋就没了。”
“正是如此,如果咱们想让银滨一直生存,维持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乃至千年万年,不到万不得已的绝境,不能轻易杀掉任何能在未来为我们提供很多鸡蛋的鸡。”
“可惜现在银滨没有能处理污染的魔法少女,或者说连能种树的都没有,”金娥丽丝咂咂嘴,舔着棒棒糖,“伽马区和恰斯卡也没有卖处理污染的设备。”
“它们两个就是重污染的发源地,”漠幽幽地插了句嘴,“恰斯卡先不谈,咱们上次去伽马区,有见过几棵树?”
“有人找我了,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去工作了。”敲门声从赵杰权的房间外响起。
“不打扰你了,辛苦,拜拜。”
“入学快乐,市长。”
赵杰权挂断了电话,点起了一根烟:“请进。”
“你以前可不怎么抽烟,”悦耳的声音传入房间,医疗部负责人增满银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蚯蚓汤走进来,“喝碗热汤,休息一会吧。”
“我也想多睡会,”赵杰权嘬了一口香烟,躺靠在折叠椅上,“没办法,工作太多,一会我还得和卡戎军事部的同志开会,讨论怎么把市长买的那条航母给开回来……”
“五分钟,”增满银樱放下了鸡汤,为他轻轻按摩肩膀,“休息五分钟,和我聊聊天吧。”
赵杰权脸上露出一丝暖意,他端起蚯蚓汤抿了一口:“你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
“那是必须的,”增满银樱加重手上的按摩力度,“我的领袖同志每天都在操心几十万人的吃喝拉撒,而我只需要操心一个人的就足够了。”
“医疗部那边情况怎么样?”赵杰权吞云吐雾,“我看了看过去一个礼拜的统计表,单日死亡人数终于下降到三位数了。”
“只能说算是勉勉强强摆脱最绝望的时刻吧?”增满银樱叹了口气,“法琳娜和瓦尔联合制作的圣水大大加快了治疗病人的速度,也拯救了一些原本濒临死亡的人——但很多受到严重核辐射损伤的病人无论如何都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赵杰权猛吸了一口烟:“那个叫烟树智乃的魔法少女实在是丧心病狂,直接在银滨引爆了一颗核弹——而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她究竟是从哪里搞到的,她的残党又会不会利用潜在的更多核弹对银滨展开报复打击。”
“所以市长那句话说得很对,”增满银樱眨了眨眼,“像她那样心态正常没有失去理智变成疯子的魔法少女,全世界都没几个了。”
她停下手中的按摩,将脑袋轻轻放在赵杰权的肩膀上:“杰权,你太累了,你还是应该睡一会觉,或者至少放松放松。”
“每一位同志都很累,你也是,银樱,”赵杰权感受着增满银樱呼在脖颈上的热气,“我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你的黑眼袋,一点也不漂亮。”
“真不会说话,你个钢铁直男,”增满银樱笑骂道,坐在赵杰权旁边,“我可不是直女,我能够看到你在被某些心事困扰,告诉我吧,杰权,在我面前你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
“不亏是,能够一眼看出病人病变组织在哪里的外科医生。”赵杰权淡淡一笑,也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这个笑话其实也非常直男。
“烟树智乃让我想起了一些并不是很好的回忆,”他点上了另外一根烟,“她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孩子,我年轻时候遇到的,她们,嗯,真的很像。”
“你的初恋?”银樱用手揉捏男人的脖子。
“不,是我很多年前负责过的一个案子,”赵杰权深吸一口气,“在成为赛里斯特工之前,我在法院工作过。”
“你和我说过的,你甚至还是代表呢。”银樱点点头。
“有一个女孩子,她的父亲杀了母亲,我是为作为被告的父亲辩护的律师……那个女孩,她……她和烟树智乃真的很像……”赵杰权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呃,我,我可能确实是太累了……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或者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那就别说,好好休息,”增满银樱凑上去,亲了一口赵杰权的脸颊,“趁热把这碗蚯蚓汤喝了吧,在开下一场会议前小憩一会,我就不打扰你了——除非,你想要另外一种形式的休息。”
她挑了挑眉头。
“我……”赵杰权欲言又止,“你知道,我的工作很多,银滨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还有那么多人等待拯救,我没有办法向你保证任何事情……”
“我像是那种需要安慰和保证的女人么?”增满银樱摊开手,“杰权,你和我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加入共同体党,能够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雅各布的事情我很抱歉,”赵杰权盯着医生脖颈前的黑白相片挂饰,“如果我能够在伽马区尽早察觉到肃反委员会的动静……”
“如果他知道你现在这么磨磨唧唧,他一点也不会开心,”增满银樱将手指放在男人的嘴唇上,“你是党内最坚定的战士,你会为逝去的同志哀悼,然后接过他们手中的火炬完成必须要完成的使命,我已经走出来准备向前看了,你呢?银滨会喜欢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当领袖么?”
“你误会我的意思,”赵杰权摆摆手,晃动手里熄灭的香烟,“我答应过雅各布会照顾好你,但是现在还是应该全心全意为群众服务。”
“为民众服务和拥有自己的生活并不冲突,”增满银樱伸手,轻轻抚摸男人的脸颊,“将人们塑造为肯吃苦肯做冷板凳不为名利只为风险的英雄的造神运动,你最反对不是么?你最痛恨这样强行要求人们提高道德标准的无耻行为不是么?为什么轮到你的时候,又会动摇呢?”
她为赵杰权点上了熄灭的香烟。
“一会的晚饭时间,银滨学校的学生们要开展交心会了,每个人都会将她们内心的痛苦和迷茫吐露出来,由其他孩子一同聆听并分担——你如果有什么想要倾吐的,随时来找我,我就在医疗部。”
增满银樱离开了,轻轻带上帐篷的房门。赵杰权叼着香烟,坐在椅子上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