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夫人，”少年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您这么晚还在外面吗？”
中年妇人和蔼地笑了一下：“托霍普森他们家帮我带了砂糖，还有一些黄油……我得去拿一趟。”
“啊，”他有些吃惊，“怎么不明天去拿呢？……我是说，天已经这样冷了。”
鬓发花白的雷德伍德太太笑着摇了摇头：“哪儿能啊？我那个在军队里的儿子明天休假要来看我，我今晚把材料拿回来，明天白天就在屋里头忙活，不出去了。”
苍寂的寒风里，面前的妇人笑得很温和，头上的那几根白发看着有些刺眼。
斯图尔特用力眨了眨眼睛，也轻松笑道：“……我跟您一起去吧，这是要做水果派吗？”
“啊，是呀，苹果派，”舍监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露出询问的眼神，“怎么，你不回宿舍吗？”
少年抿紧嘴唇微笑：“只是晚上吃撑了出来走走……刚好帮您拿点东西当是散心了。”
雷德伍德太太摆了摆手：“那倒是不用……我自己一个人也拿的过来，而且霍普森他们那边离我屋子近，走不了几步路的。”
说到这里，妇人狡黠地冲他笑了笑：“不过冲你这份态度，回头做好了我倒是可以多分你一点。”
“好啦，乖孩子，你要是消食的话就注意保暖……然后差不多就快回宿舍待着吧？我拿完东西也回去了。”
他不由得呼吸一窒，但还是强作笑容：“……那好极了，谢谢您。”
又聊了几句，少年拿下帽子，向去拿原材料的妇人道别致意，然后重新戴好礼帽，将双手揣进达夫尔大衣的衣袋里。
“……”
他平静下来，试着深呼吸，却发现自己的气息在微微颤抖。
天地之间空余茫然的风声。
斯图尔特想到了很多事情，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从那个下午开始，到奥索乐的监牢，再到今天的傍晚。
他意识到了什么，却只能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仿佛如此便能让泪意回流。
是了，他心想，母亲以前也很喜欢和他一起在晴朗天气的午后一起吃水果派……在她还没有开始咳血的时候。
少年沿着小径一路走，酸涩感一路从心头漫上喉头。
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样。
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样，如此地羡慕雷德伍德太太的儿子，如此羡慕他想要回家的时候……还有最亲的人在等着他回家。
斯图尔特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
仿佛夜色后的群星尽在眼底。
——因为算上这一世，他已经有十二三年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了。
“女神大人，”少年红着眼眶笑了，“……您这事办得真他妈不厚道啊，为什么不再早几年呢？”
……
……
那之后的几天，斯图尔特的生活回归了平静。
身边人里的他还是那个样子：每天正常上下课，学习与工作一样都没落下，就连当初他最不想去的马术社团，他也坚持了下来。
但杰西卡发现他话少了一些。相对应地，平时看她的时候虽然笑容依旧，但眼中的疲惫却更多了一些。
可那也只是一时的现象，大多数时候他给人的感觉还是正常的。
不，或者说……少女心里很清楚，他大多数时候都伪装得很好。
她确信自己是唯一察觉的——这大概要归功于他几乎完美的掩饰能力，因为就连跟他一个宿舍的梭伦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少女心想，也许是那天她的话说得太重了；因为她那天也确实有些生气……说不上来的原因。
是在意他吗？
……杰西卡不能确定，只能暂且认为是自己的责任感在作祟。
姑且说服了自己之后。
在后来的某一天，又一个周假之前。
这样想着的少女找到了他。
面对着她的主动有些惊讶的斯图尔特，她提前组织好语言把话说开，主动向少年道了个歉。
“你说这个事情啊？”斯图尔特的眼神清澈而疲倦，但尽力掩饰之下还是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你是在替我着想，所以我也没往心里去。”
“……倒不如说，要是我跟他们讲了那天下午的事情，他们羡慕我还来不及呢。”
杰西卡：“为什么？”
少年笑了笑：“你不知道吗？……男生们内部打分，你可是各方面都是排在前面的；如果给他们知道你私底下偷偷关心某个男生，非得把我宿舍门板都卸下来不可。”
精灵少女虽然前世就已经知道男生之间有这个传统，但听到这件事还是禁不住皱眉：“怎么我还是第一？……我应该已经很低调了啊。”
少年很无奈：“入学资格考试的第二名可算不上表现低调。”
“男生们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有事没事就喜欢讨论的，现在你在他们那边就是学神美少女的人设……再说你又不是样貌变了，该好看就还是好看，有什么不同的？”
当然这就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虽然得到的回答不是很正经，但看他强颜欢笑在跟自己开玩笑的样子，在体谅他苦衷的同时心里也多少放心了一些。
但还是很在意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心情低落。
于是少女先是故意瞪了他一眼，轻轻骂了他几句没个正经样子，转而又正色道：“……那你自己保重就好。”
是啊，杰西卡心想……她到头来也没有安慰他的立场。
要是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她想自己或许还能当他女朋友，借恋人的身份说几句什么的……
可毕竟是这么微妙的关系，用这种比较客气的话语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在她看来已经是最妥帖的方式了。
但是……
“斯图尔特。”她站定出声道。
少年转过头：“怎么了？”
尽管内心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最终坚定了决心，快步走上前去。
……给了他一个拥抱。
少女将头埋在他胸口，低声道：“不必推辞，这是我的感谢，安心收下就好。”
斯图尔特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她在说自己没有向卿影机关举报她这件事。
“没事，我有我的考虑。”少年说道。
傍晚的微凉黯淡里，她轻轻嗯了一声。
将头转向一侧：“……加油。”
然后推开他，自己干净利落地抽身而去，只留下了一个优雅而冷峻的剪影。
“……”
注视着杰西卡消失在拐角处。
饶是斯图尔特内心再苦闷，也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
真不愧是她的作风。
感到心情稍稍有所好转，斯图尔特从衣袋里翻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那块怀表，翻开来看了一眼确认时间。
在晚风与沉默之间，随着秒针转到12，分针再次往前挪动了一格。
少年合上表盖，转过身，在停驻许久之后姑且迈开了步子。
今晚的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在经过了讨论与风险研判之后，安全局最终同意，他可以开始跟随精灵术士学习星能魔法了。
***
让二追三，李少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