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外观简朴，内装整洁干净，服务员的素养相当好，精通多国语言而且处处贴心。
经过网上预约，再加上一些小费，当指挥官等人来到餐厅后，前来接待的人形们立即热情的迎了上来，主动接过了众人携带的行李以及身上的外套。
「林一先生，请跟我来。」
跟着其中一位人形的脚步，指挥官等人来到了一张圆形的桌子旁，那位侍者人形帮忙拉开了椅子。
「请坐。」
「谢谢，不过这里怎么只有两张椅子，我们一共有四个人呢。」
「请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帮您确认。」
人形的目光呆滞了一瞬，立即又恢复了神采。
「您在网上预约里填写的是一位人类客人和三位人形，请问有什么问题？」
指挥官疑惑的挠了挠头，虽说他为了避免麻烦，将贝拉的身份填成了人形，但这家餐厅的标签里面并没有写不接待人形。
「所以说，我们一共是四个人要吃饭，座位不够啊。」
「…恕我确认一下，依您之意，您的人形也要用餐吗？」
「是啊，这里没有不准人形用餐的规定吧？」
「当然没有，请各位稍等，我马上就给各位添椅子。」
侍者人形带着怪异的神色匆匆离开了，不仅如此，周围用餐的食客们也在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指挥官。
这让指挥官有些摸不到头脑，他忍不住喃喃自语。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隔壁桌的一位中学生年龄的少女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是吧，这个年代还真有人会带着自己的人形来这种餐厅吃饭啊，超好笑！」
「光希，用餐的时候不许大声喧哗，这样有失礼节。」
少女对面坐着一位衣冠楚楚的老者，他训斥了少女一声后，少女连忙低下头不再言语。
注意到指挥官的目光望向这边，老者站起身来，很有礼貌的和指挥官打了个招呼。
「我的小孙女不懂事，希望您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您也不用在意，我是从外国来这边工作的，初来乍到，对这里的规矩不是很了解，还以为是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听到指挥官的话，老者一下子来了兴致，那种感觉就像是发现了新奇的事物一样。
「在您看来，带着人形来这种地方一起用餐不是奇怪的事情吗？如果是谈生意倒是要另当别论，但您几位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关系。」
「…我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看起来您已经把这几位人形当成家人了，她们真是幸运呢，不然的话，恐怕她们直到报废的那一天都没机会来这种地方。」
「您也太小看她们了，恕我直言，她们身上的存款不比我少，那些都是她们自己攒下来的。」
「不，是您太天真了，人形想要在社会上生存下去就必须不断更换素体，想要换一具最新的素体，那些存款恐怕还未必足够。」
说完这些，老者礼貌的笑了笑，又坐回到了他的座位上，他身后站着的黑衣壮汉立即上前恭敬的倒上一杯水，看样子对方的来头不小…
不，指挥官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因为他的那个孙女看着有点眼熟。
这位老者明显话里有话，但他所说的确实是真的。
就像是通讯终端更新换代一样，人形也存在着代际更迭，当下普通素体的使用寿命只有二十年左右，而且随着技术的发展，旧的素体型号总有一天会停产，新的素体则是需要更高级的心智系统来驱动。
在这一背景下，旧型号的人形如果想要活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更新心智系统、更换新的素体，而这一切都是要钱的，再加上就业市场里新型号人形的竞争力更强这一事实。
于是人形们现在就面对着这么一个不断循环的怪圈——你想要升级素体，那得手里有钱；你想要快速挣钱，那得先升级素体。
对于一般的民用人形来说，现实就是如此，也正因如此，越来越多的人形选择成为无归属人形，过上相对轻松自由的生活，直到自己素体的寿命走到尽头。
一方面是选择无休止的紧张工作，攒钱更换素体、升级心智系统，从而获得理论上永久的生命；而另一方面则是选择退出这一循环，同时也为自己“无限”的生命划上休止符。
这两种选择孰优孰劣，站在人类的角度来妄加判断难免有失偏颇，唯有那些人形自己才知道什么是对于自己来说正确的道路，就像有的人形说的那样。
“你们想给我自由，可是我只想要冰淇淋。”
指挥官的思绪飘得有点远了，当他回过神来，发现宁宁正在轻扯他的衣袖，少女脸色微红，清秀的脸上写满了局促。
「要不我先到外面等你们吧，我好像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来都来了，还走什么？今天我们来好好品尝一下这里主厨的手艺，看看和G36相比如何。」
「可是36姐做的不都是德国料理吗？」
「呃，德国料理和法国料理应该差不多吧？毕竟这两个国家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同一个——」
「拜托你别在法式餐厅里乳法好不好？」
及时堵住了指挥官的话头后，宁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她还是坐在了服务员人形搬过来的椅子上。
最初还是她提出要来这家餐厅的，当时她没有想很多，只是单纯觉得这里的食物应该会好吃。
直到刚才听到指挥官和隔壁桌老者的谈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早就过时了的家政人形，本来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但指挥官的话点醒了她，换个角度仔细想想，基地里那几位掌勺的姑娘，哪个出来以后不能开一家高档餐厅？
这样一想，在基地的餐厅里岂不是和此处差不了多少，甚至视主厨的水平，这里比基地餐厅低上一筹也不是没有可能。
带着这样的想法，宁宁的心态平和了许多。
至于贝拉和玉瑶，她们两个压根就没有把刚才那些话听进去。
贝拉本来就不是人形，她是审判级崩坏兽，想要吃什么估计也没人敢拒绝。
而玉瑶的本体是AI，尽管她现在以人形的形式存在，但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人形。
这样描述可能有点奇怪，但是玉瑶确实是一个不把自己当成人形的人形，就像是有的人类觉得灵魂才是真我，而肉体只是躯壳，现在玉瑶也是相似的想法。
在她还顶着bili酱的名字认识世界的时候，她就说过类似自己的素体就像是三次元游戏里面的一个角色这种话。
与人类不同的是，她确实有自己的“灵魂”，而且她的灵魂可以主动出窍，去到另一个充满数字和虚拟信号的世界畅游。
眼下，众人对还未上桌的食物充满了期待，可是待到服务员将一盘盘精致的料理端到桌上，望着光滑洁白的盘子，与盘子中心那一小坨食物，以及食物上点缀的花花草草，众人面面相觑。
习惯了基地餐厅里面的大菜码之后，再看着盘子里那一点少得可怜的东西，这种落差感就像是外出野游的时候发现背包里只装了基地仓库里存放的应急罐头一样，足以让人道心破碎。
每道菜上桌的节奏恰到好处，服务员贴心的向大家说明了一下他们家的菜品。
「每道菜品都是用新鲜的当季食材制作，上面的这些不是单纯的装饰物，每样东西都能吃。」
「不管了，吃吧！」
指挥官一手拿着平板电脑，另一只手拿着叉子，在不断追加订单的同时，众人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清空了一张又一张盘子。
前来收取盘子的服务员和送菜的服务员片刻不得消停，她们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工作量，也是头一次见到像这种仿佛饿了三天三夜来这里狼吞虎咽的客人。
在消灭了一百多盘法式料理后，众人又开始了一场甜点盛宴，光是指挥官一人就吃了二十多个柠檬果冻。
几位侍者人形堪称专业得不能再专业，动作干净利索，满场转悠观察每一桌的动态，只要稍微与她们有眼神接触，她们就会立即过来嘘寒问暖。
其结果就是自然而然的追加了不少订单，到最后指挥官都不敢抬头看她们了。
吃饱喝足后，众人在服务员和侍者的帮助下穿上外套，然后被一路护送到门口，柜台后面的人形对着众人甜美一笑，但话语却是那么的无情。
「感谢惠顾，您一共消费1038万日元，请问是刷卡还是网上支付？」
「呃，多少？」
「算上服务费、预约费和税费，再加上套餐费和套餐外额外消费，总共是1038万日元。」
「换算成刷盘子大概要刷多久？」
「您可真会开玩笑~」
那人形依旧甜美的笑着，只是这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几个身材高大的黑衣壮汉，隐隐有压迫感从他们身上传来。
面对现实，指挥官的道心再次破碎，他看了一眼自己账户上的余额，然后向身旁的姑娘们递去了绝望的视线。
按照汇率换算一下，这顿饭将近吃了8万人民币，扣去他的账户余额，还差7万才够。
「小姐姐，可以分期付款吗？」
「刷卡还是网上支付？」
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笑容，收银员用甜美的声线复读着自己说过的话语，无情的磨灭了指挥官最后的希望。
那几位壮汉似乎又接近了一些，指挥官被围在中间瑟瑟发抖，不断向姑娘们递去求助的眼神。
最后还是姑娘们各自拿出自己的一部分存款，凑齐了这顿饭的费用。
指挥官用颤抖的手接过了收银员递来的发票，小心翼翼的把它揣进了大衣内部距离胸口最近的口袋里，那张发票显然已经成为了他最为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