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轻灵的念诵声，毛笔在竹纸上勾勒着，任由墨水晕染出秀丽的字迹。女孩艰难地握着那支对她而言略有些粗大的毛笔，吃力地复习着大师兄所留下的功课。

似是闻得身后传来的熟悉脚步声，年幼的顾涵飞快地将毛笔夹在笔架上，转过脑袋，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盯着刚刚进门的宋梓墨：

“大师兄，我不想学了，我想和五师兄他们上山玩！”

刚从剑痴二师弟的魔爪里溜出来的宋梓墨叹息着，揉了揉顾涵的小脑袋，问道：

“你今天功课学完了吗？”

“没有！”

小家伙昂着脑袋，很是理直气壮。

“明明五师兄都不用学，为啥我要学！就算练武都比识字有趣！”

宋梓墨想了想，说道：

“可是你六师兄也在学啊。”

勤奋好学的六师兄夜烛绝对算是个长青门中的异类。与其他人不同，夜烛对练武没什么兴趣，但是偏爱钻研药毒之理，成天都能看见他捧着一卷医术四处忙活。

“我不管，五师兄跟我说了，长青门后山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来这么久了还没见过呢！”顾涵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再说了，明明五师兄和二师兄都不用学，凭啥我要学！”

宋梓墨开始感到一阵头疼。

五师弟屠莫然嘴巴就没个严实的，讲啥不好非得讲后山，这下勾起了小师妹的好奇心，却轮到他这个大师兄来处理了。

看样子那小子太久没练皮痒了，是时候找个时间和他“切磋”一下，让这臭小子知道什么叫做长青门大师兄的威严。

无鸣山的深处并非一片太平之地，那里偶尔有大型鄙兽出没，向来是他们师兄弟的历练场所，也就只有老五屠莫然这个不怕死又玩性重的家伙天天往那里跑。

他宋梓墨一个人在那里自保倒也没有问题，遇上打不过的鄙兽大不了一招乱蝶穿花步逃之夭夭，但若是要带一个尚未修炼出内劲的顾涵，那就不太好说了。

至于顾涵读书这件事，倒是他宋梓墨一手安排的。其实当初独孤远和屠莫然入门的时候，宋梓墨也曾考虑过教他俩读书这件事。

但是这俩货在读书这方面简直是不开窍的木头。

比如独孤远这货，读不到半个时辰就暗搓搓地想拔剑和宋梓墨开片，不把他打趴下是不会认真听的。给这小子讲课简直就是个体力活，搞到最后宋梓墨率先放弃了。

至于屠莫然更是个奇葩，讲三句他记不住半句，满脑子都是如何偷偷溜去无鸣山后山腰里搞烧烤。宋梓墨也搞不懂这货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鉴于这俩人的光辉事迹，在他们学会基本的读写之后，宋梓墨就放弃了继续教他们的想法了。

倒是顾涵入门的时候，年龄恰好，学得也挺快的。于是宋梓墨就一直教到了现在。

“说起来，都已经两年过去了啊……”忽有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宋梓墨打了个激灵。

他回过头去，望见那个白须白眉的老者。

“糟老头子你咋来了？你还记得过去两年了啊？”

说起来宋梓墨就生气，这老家伙当初说把小师妹丢给他养，还真就撒手不管了。除了偶尔喝酒上头来了兴致，跑来教顾涵两手功夫之外，其他的通通都不过问。

就连顾涵现在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跑山下找人缝的。

“我的弟子，我怎么能不管？”老头吹胡子瞪眼，一脸不满的模样，“还有糟老头子是你能叫的吗？”

宋梓墨泄了气，他可不想跟着老家伙打架，上次被老家伙摁着揍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他走出房门避开顾涵，颓然地说道：

“所以您老又有啥指示，赶快说吧，待会我还得做饭呢。”

老头吹了声口哨，露出了祥和的笑容：

“梓墨啊，你不觉得，有的时候你操心得太过头了吗？每个人的道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有的时候，抓得太紧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像老五那样放养吗？你就不怕哪天她跟着老五一块儿把你房顶掀了？”宋梓墨撇了撇嘴角，“上次你被屠莫然砸塌的屋顶还是我给你修的。”

老人摆了摆手，说道：

“不至于不至于，只是偶尔放松一两次罢了。你没发觉吗？有的时候，你把自己和别人都逼得太紧了。”

“你小子从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杂思过多。你总是以为别人能跟得上你的步调，实际上，顾涵她也只有十二岁，你给了她太多的压力了。”

“我……”宋梓墨张了张口，正欲争辩，却被慕寒山堵了回去。

“说起来，你也就只有十七岁，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若是因为压力太大而掉头发就不好了。”慕寒山冲他挤了挤眼睛，“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带着你师妹出去走一走，给你自己和她多一点放松的空间。”

宋梓墨默然。

穿越所带来的认知年龄加成导致他看待周围的事物都与同龄人有太多的不同，这件事很显然被师傅看在了眼里。

……这么说来，我真的给师妹太大的压力了吗？宋梓墨默默想着，眼神闪烁起来。

慕寒山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啦，说教就到这里，作为师傅，我也只是给你一些建议。至于你怎么做，还是看你自己的想法吧。”

话音一落，宋梓墨只觉身边有清风逸散，再回过头时，老人已不见了踪影。

“真是……又给我丢了个大难题啊。”宋梓墨揉着太阳穴，拉开房门，却看见了躲在门后眼巴巴地盯着他的顾涵。

女孩的小脸上写满了期待与祈求。瞪大的眼眸中，有光彩流转。

“你刚才都在偷听……唉，算了，听就听吧。”宋梓墨叹息着，“过两天给你个测试，你若是通过了，我就带你去走走。”

“武艺和学识都要考！”

顾涵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少女高呼着：

“好耶！就知道师兄最好了！”

望着顾涵从未有过的激动笑容，宋梓墨感觉内心似乎有了些许触动。他伸出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笑道：

“莫要大意了，我的测试可是很严格的。”

“嗯嗯，我会努力的！”

宋梓墨笑了笑，转身向着屋外走去。

是时候该去管教一下游手好闲的五师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