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会她的拨弄,有些冷漠地回答道。
“强盗大人,你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能否方便透露一下?”
显然,我所说的话根本不具备说服力。能够驾驶魔法马车,仅有三位十几岁少男少女组成的队伍,非常的奇怪。
我这个时候还要坚持声称自己是强盗,随便动脑子想一想都知道不可能。
这个胆大妄为的少女肯定没有相信我说的话,不如说她也在思考我们的身份。
难的不是分辨出我是否带有敌意,而是在事情发生之后顷刻间做出的决定,信任陌生人,并且与他们并肩作战。这才是这个叫做尤菲的侍卫出彩的地方。
“尤菲,不可以对恩人说这样话。你们解救了我的族人,本应该受到礼待。”
正当我准备和她们公布身份的时候,公主连忙插入了对话。
“艾米珥·艾妮莎亚·海之泪。我是四夕苇如今的长公主。这位入睡的孩子是我的弟弟,他叫博提·肯菲斯·砂之羽。”
“不是我们过于相信人类。而是我们不得不依靠人类。”艾米珥公主的神情黯然,她咬着稚嫩的牙齿。
她或许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脸上满是忧愁。
“四夕苇种族很特别。她们的男性没有繁衍的能力,所有的后代传承全部依靠外族的帮助。”
叶雨雨小声地帮我回答着。
原来是这样,受制于人下的种族。她们的女性居然是如此的悲哀。
“就是这样,所以我们无论是否信任人类,都必须要选择走上与人类合作的道路。”
在和其他物种相比,四夕苇能够接纳的种族中,没有比人类更加良好地选择了。
那位公主安抚好了男孩,把手肘内展了出来。
同样是相同的动作,尤菲显得就很拘谨和怯弱,而这位公主就显得格外优雅高贵。
“之前也见过尤菲做过类似的动作。这代表着什么吗?”
“你就当作这是利刃吧。”尤菲侧过她的手肘,她袖口上的扣子解开,小臂就露了出来。在手肘的外侧,一处如同鱼鳍般锋利的透明薄面,流转着瑰丽的光华。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原来还有这回事。我想起了“船长”的死因,那个光滑平整的横切面,这使我寒毛乍立。幸好她们不是敌人。
我不经意地明白了她们为何会被奴隶商人用铁链捆缚双手双脚,也知道她为何反复地向我展示自己的内侧身躯。
她担心自己威胁到别人,会被抹杀。
“我们对待贵客的时候,都是会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友善。”
艾米珥手心外翻,如同翻花蝴蝶般把手臂贴在她纤细的腰上。
或许是长期保持这样的动作,这让我对四夕苇少女的魅力有了更多的认识,也明白了为何她们会成为某些贵族为之狂热追求的对象。
温柔优雅,但也危险。
“我也是时候和你们说些关于我们三人的事情了。”
“叶雨雨,我的魔法侍从。旁边那辆车的是我学长,曼夫。瓦沙达博德公爵的孩子。我呢,算是从北部洛姆领过来的人吧。”
“你也是个贵族,不是吗?”尤菲反问道。
“太聪明是不会被男人喜欢的,尤菲小姐。”我呛了她一嘴,艾米珥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我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我不习惯给别人介绍自己的身份。
“我不重要啦。只要公主能找到合适的恋人,我怎么样都好。”我本以为尤菲会和我拌嘴。但是她好像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她淡蓝色的发丝在马车上轻轻摇晃。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把注意力放在了行驶上。
“里亲,我们到啦!”
咸湿的海风气息扑面而来,我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有些恍如隔世,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我这才明白自己到底是来到了一处什么样的地方。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归宿吧。
我心中的那座灯塔,或许会在哪天我的梦中再一次浮现。
我从上方,俯瞰世界的风景。
南方领的核心地带,这里的建筑风格迥异,没有很高大的建筑,都是一些低矮的平房。用棕榈树般颜色的石墙堆砌而成,道路细密却宽敞,整个街道都显得清新自然。
这两天风餐露宿,叶雨雨带来的食物早就已经不够用了。本身就是仓皇出行,又接上了这么多位少女,要不是姑且劫走了一辆马车,又仰仗着曼夫自然系法术的求生能力,我们早就饿死在路途中了。
经过一番寒暄,我明白了曼夫很早就和南方大公打过招呼了。曼夫本应该是所有子嗣中比较边缘的一位,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我在南方领也是借住他的房子。
然而,当曼恩知道另外的来访者是我,北方洛姆公爵的独子之后,一反常态的热情,甚至直接在我们刚进入南方领的时候就来迎接了我们。
“真羡慕你呢,里。”曼夫即便是在他父亲的旁边,还是那副死皮赖脸样子。然而他虽然只是这样开玩笑,我却隐隐感觉到他的内心并不好受。
集宠爱于一生的洛姆独子。是被这样的嫉妒。
但,当自己的父亲都不把自己当回事,甚至对一个外来人抛出橄榄枝,如果我站在曼夫的角度上一定会咬牙切齿的愤恨,而他却只是一如既往地笑着。
“领主知道奴隶贸易吗,在南方领现在是合乎法礼吗?”推杯换盏间,我悄悄的试探着曼恩的口风。
这个颇有气质的中年男性很果断的摇了摇头。
“南方领一直都是打击奴隶买卖的,尤其是憎恨对四夕苇人的狩猎。我们和四夕苇是贸易往来最频繁的领地,这些猎头只会破坏我们和四夕苇种族的友谊,加深种族之间的隔阂。”
“没什么阻止的手段么。”
我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也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不过曼恩看起来也没那么多的心思,他和他的儿子一样都显得有些单纯好懂。
“以前是压得住的,但是南方领本就边缘,王室的支持越发捉襟见肘,更何况最近我们也遇上了一些麻烦事情。”
曼恩看时间差不多,也站起身准备出发了。
“这也是我来单独找上你的原因,殿下。我们南方领需要你的帮助。”
“请随我暂时去往几个地方,或许比我解释起来要方便的多。”
我看了一眼曼夫,他显得有些呆滞,好像也毫不知情。我硬着头皮爬上了马车,看着另外三个侍卫一样的人护送着曼恩在前面引路。
我把背包递给叶雨雨,她心领神会的进入了另一节马车。那里面都是从驿站补充的一些食物,包括饮用水和风干肉片。
“公主大人,尤菲,还有小家伙。”我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些食物,以及对于四夕苇少女们最重要的饮用水,对于她们来说应该已经很饿了。
进出驿站我都把她们藏在车内,实在是担心她们的行踪暴露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既然曼恩那样说了,看起来短时间她们都无恙。
我放下了食物就转过了头去,不打扰她们的饮食。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反射在了我的后背上,我感觉到那个女孩似乎在盯着我看。
“尤菲,怎么了?”
没有回头,我也猜到了是谁。
“没什么,强盗哥哥,你真是个怪人。”
她似乎不再关注我,而是开始咀嚼起了风干的肉块。
马车以一个适中的速度开始前进,我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路向后走去。
“呀!”艾米珥情不自禁的叫喊了出来,与此同时我听见了玻璃瓶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谁?”我打开车门,横向跃了出去。声音的来源正是叶雨雨所在的车厢里。
当我跳进了车厢之中,却看见叶雨雨手臂上出现了一道血痕。而面前一位四夕苇少女龇牙咧嘴的朝着叶雨雨示威。
她看见了我突然跳进了车厢,脸色一下就变得惊恐不已。
“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插曲让我有些恼怒。但似乎并不是什么严重的意外,松了口气的同时,我也不再去惊吓那些少女。
创口并不严重,叶雨雨用水愈术很快就治好了。只是摔在车厢里的玻璃瓶碎了,水流了一地。
“水里有毒。”尤菲跟了过来,一只脚踩在了车厢上,然后扒住车顶,也钻了进来。
看见尤菲,那五位少女似乎也冷静了不少。
“放心,戴茜,他们没必要害你,只是这水里的毒他们人类分辨不出来。”
我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叶雨雨想要给这些孩子分发食物,只是水里的毒素引发了误会。
看着尤菲赤裸的双脚,我拦住她的小腿,蹲下身子检查那摊玻璃碎片和液体。
水的成分仅仅凭借肉眼已经不可查,但是还有多余的水可以用。
我将水液从新瓶里汲出,并用控水术使其悬浮在空中,这才感觉出来这些水的成分有些异常。
它并非纯净的色泽,而是有一些泛着微薄青色的水质。
搞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我立刻返回了原来的车厢。
“这里的水先都不要饮用,等我弄清楚再说。”
南方领不会这么用这么粗劣的手段来陷害我,何况刚才我在宴会上曼恩也并没有劝我饮酒,而我们刚刚抵达的驿站就更加不可能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水里的毒素,人类真的是毫不知情。
看着半空中悬浮的水球,我小心翼翼把他们分层,然后隔绝而出,直到一小团变得颜色更为浓郁,而另一大团清澈见底。
最后彻底一分为二。
“尤菲,以你们四夕苇人的经验来看,这团大水球还有毒素残留吗。”
淡蓝色长发的女孩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凝重的看着另一团分离而出的幽绿色水滴。
“就是它了。”
我点燃火焰,这团黏稠的幽绿色水液变成了固态,直到我将水分彻底烘干,尽量不破坏它的原生组织。
我取出一个空的试管,将固态颗粒放了进去。
说实话,这个颗粒的成分,让我想到了一种非常简单,但是聚集起来却致命的某种病症。
霍乱。
曾经夺走希捷大陆几乎半数人口的恐怖瘟疫,也是从那之后,我的魔法理论被几乎冲垮。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把视线从叶雨雨身上挪开。
曼恩的马车停在了一处平房旁。我也减缓了行进的速度。
“洛姆殿下,我想我们到了。”
我从马车上跳下,然后目光停留在了面前的木寨上。
那里,紊乱的草堆、肮脏的床铺、某些破碎的农具混合物、动物粪便搅在一起。而在木寨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浑身枯槁,面容憔悴,奄奄一息的人。
“这些,就是我们南部领的真实情况了。像这样的难民,已经占据了整个南方领的三成,我们得不到王室的帮助,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洛姆领了。”
面对着曼恩的要求,我只能报以苦笑。
现在的洛姆领自顾不暇,又谈何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