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刚从山里被护林员从狼群捡回来时,因为野性十足的缘故,也曾经是统领大半个村子的孩子王。

最强的时候双手插兜,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对手。

直到所说同样是被收养的阮宜芸出现了。

她很特别,刚从城里回乡下过暑假的她,干干净净的连衣裙和我们显得格格不入,而且长得水灵漂亮,一个看着很好欺负的乖乖女。

于是她就这样被人欺负了一下……

而且身为孩子王的我,很自然地主持了公道,在操着石头干跑了把她堵在村口的三个不知羞耻的“入侵者”之后,她成了我的小跟班。

那是很有意思的一个暑假,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表面看着斯恬静的女孩,竟然也会跟着我到处去野,摸鱼抓虾掏鸟蛋,上山爬树捡草钩……每天总会有点新花样。

即使每次回去都会被爷爷奶奶溺爱的责怪,她也丝毫不会介意。

该认错认错,该道歉道歉,但第二天还是会雷打不动准时的出现在我家门口。

而最可笑的是,我那时候甚至还学着电视里的话,到处跟同龄的小孩子吹嘘她是我的“知音”……

直到暑假快要结束的那一天,一切美好都结束了……

“小然……”

“怎么啦?”

大约傍晚时分,刚给家里当护林员的干爸做好饭之后,哭红鼻子的阮宜芸竟然出现在了我的家门口。

“是谁欺负你了吗?”怒气冲冲的我当即想到那三个邻村混混,语气不禁重了好多。

“不……不是的。”阮宜芸说着,抹抹掺着红条血丝和泪痕的眼框,“是昨天我爷爷刚给我买来的小黄狗不见了……呜呜……本来想明天、明天把它当做离别礼物送给你来的。”

“你先别哭,”

被女孩子可怜样子激起一腔英雄热血的我当即对她下出保证,拍着胸脯保证:“一只小狗而已,我一定会帮你找回来的。”

“可是、可是它好像跑进林子里了。”阮宜芸害怕得抽泣起来,“晚上的时候,它会不会被狼,吃、吃掉啊?”

这……

是有可能。

当时我忽然想起那头带大自己的母狼,似乎也已经有好久没有去看过它了……

“好!”

忽然热血起来的我回厨房拿出磨得极其锋利的柴刀和手电筒,再一次对她摆出英雄的姿态:“你先回家等我吧,我明天一定会帮你把小狗带回来的!它叫什么来着……小黄吗?”

“可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阮宜芸担心的提议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们不是什么事都一起的吗?”说着,那张秀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红。

“那可是晚上的森林哦,你不害怕吗?”

“不!”

可爱的小女孩坚定的摇头,随后向个子比她还小一号的我投来了坚定的目光:“我相信,小夏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嗷呜!!

电视里经典的英雄美人台词,直接让为小男孩的我体内兽血沸腾,当即二话没说领着人进了大树林。

现在想想,除了想给当时的自己骂一句**之外,已经再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了。

而接下来,在垃圾的电视的影响下步入陷阱的我,丝毫没意识到,演技精湛的阮宜芸已经成为了整个树林旅途的主导者。

“所以,你真的看清楚了吗?那只狗确实是往这边走的?”

“嗯……”阮宜芸再次抽泣起来,随后担心地扯住我胳膊上的短袖,“它该不会真的被狼吃掉了吧?”

“不会的,我……它们,它们跟狗合不太来,但并不喜欢吃近亲的同类。”我说着,看她还是很担心的样子,又补充道,“这林子里野羊野鹿很多,吃不着那只小狗的。”

“天已经很晚啦……”

看着夜色已经降临,我回头望望,浓密的深林遮挡月光,沙沙树声总不知从何处传来,看着有些阴森。

但从小跟狼群混迹的我根本不带怕的,而且对那位把自己捡回来的护林员暂时看护人也没啥感情,所以也不着急回去。

主要是她,这么晚回去,家里的爷爷奶奶会担心吗?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不然你的爷爷奶奶该担心了。”

“可是……”阮宜芸面露惧色,细瘦的身体往夏然怀里靠靠,“我腿软,又累,走不动了……”

“那我背你好了!”中二感满满的我,在说出这句话之后立刻在她面前蹲下。

阮宜芸心动了……手不自觉地攀上了他俯在身下的颈脖。

但是……

呈英雄这种事是很好,可回去的路怎么走?

夏然望着已然没了日光的天空,一时两腿不知要往哪个方向迈。

“小夏,是往那边走的哦。”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事,阮宜芸在往月亮高挂的方向指了指。

我当时丝毫没有怀疑这个成绩回回都名列第一的女孩,朝着她指出的方向微微跑动。

于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彻底迷路了。

最后只能用最为原始的钻火法升起火堆,两人一起在黑山老林时过夜。

而面对完全没有在林子里过过夜的女孩子来说,恐惧是必然的。

于是!我期待的情节又出现了!

“小夏,我害怕……”

“有我在呢!没事的。”

“我可以抱着你吗?”

“可以的吧……”本来还想学着电视剧里说些男女授授不亲的客套话来着,但阮宜芸没等自己打好腹稿,已经十分主动地钻到怀里了。

而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清晨火光微弱,浓雾正重时,睡得正酣的我突然被阮宜芸推醒了。

“小夏小夏!!是小狗是小狗!”

“……”

呸!

迷迷糊糊的我起身反驳:“你才是小狗呢……”

“不是不是,我看到小狗啦!”

“哪儿呢?”反应过来的我望向四周,只看见阳光逐渐渗透的林木,还有各类低矮的杂草。

但阮宜芸显然是一副来不及解释的样子,拉着我的手就跑。

而等我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带着我跑到了一座木房前。

斑驳却不老旧,还有几块新钉上去的木板。

“这应该是猎人在狩猎季用来暂住的房子。”

我望向身边的宜芸:“小狗是跑进这里面了吗?”

说实话,一路上跑过去我都没有看到小狗的踪影。

以我多年来在狼群中练就的视力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她拉着我跑,竟然能一路跟得上不说,现在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当初护林员叔叔为了抓我回来,叫上了全村七八个壮年的男青年也愣是没追到我!最后还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捕兽网上才被带了回来。

“我亲眼看到小狗跑进去的!”

宜芸往身后藏了藏,好像发现遗漏了什么一般,这时候才捂着胸口喘气。

这也装得太假了吧?

难道以前一直在隐藏实力吗?

“不过,这间屋子看着好阴森的样子……要不我们还是等小狗自己出来吧。”

哦~天杀的,看看这可怜小表情!

直接再一次激起了血液里的中二热血!

“没事的,你在这儿等着就好了。”

说着,随意在地上拎起一块巴掌大的脏石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半掩的房门,并时刻注意着地面,防止有什么蛇类伏地魔潜在地上。

然而,意外的。

木屋里出奇的干净,

不但木地板像是全擦过的,而且桌面还一尘不染,木制的窗口还有用木条搭出的“冂”形,看起来像是晾衣的地方,木板床上还有秀气的——大红绵被?

旧时候村里人出嫁的物件儿。

有点渗人啊…

最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没有小狗?

“吱~~”

身后突然传来木门吱呀的声音,吓得我猛然回头,不自觉地握紧手里石块。

“怎么突然进来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质问道:“小狗呢?你不是说它跑进来了吗?”

“嗯哼~”

阮宜芸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不是已经在这儿了吗?”

“哈?”

我火瞬间冒起来了:“所以,从头到尾,你一直在耍我吗?”

“有吗?”

阮宜芸委屈巴巴地可怜道:“小夏明明很高兴啊?毕竟我满足了你心里好多的愿望呢~”

可恶啊!!

竟然敢把我对她的信任,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好好把她调理教育一番再绝交的话,我看这种人根本不会懂得什么叫尊重。

“所以,你是做好认错挨打的心理准备喽?”

本着宽厚善良的原则,我还是打算给她最后一次悔过的机会,如果她肯及时向我道歉的话……

“认错?”

阮宜芸向来温柔的表情猛然间挣拧起来,好似地狱里的恶鬼一般:“错的人!明明是小夏!”

“我?”

这是什么冷门笑话吗?还是说,我眼前这个宜芸是某种幻觉?

和她相处的时间的这段时候,我根本无法想像向来温柔可爱的小女孩,竟然会露出如此令人胆寒的表情……

“对!”

阮宜芸恶狠狠地咬着牙,眼中透露着点点红光:“明明小夏已经是我的人了!但是竟然还给那个狗.娘养的女孩送棒棒糖,作业也是,借给了其它人去抄;甚至还做饭给那些……”

呃?

如同细数罪状一般,阮宜芸用十分深恶痛绝的语气,如同数罪状一般,在我面前细数了一些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

而且问题在于,我什么时候成她男朋友了?

“就这儿?就因为这儿?”我想嘲笑她的……但事实上,对方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我笑不出来。

“怎么?小夏难道对于自己对我们爱情的背叛,完全无所谓吗?”

怎么还扯到这方面了?

“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意外的,在气势上输了一大截的我,语气既然也带着解释与和解的意味在里面。

“没有哦,”

数完我罪状的阮宜芸,面色低沉下来,细长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角:“我想自己唯一的误会,就是天真的认为,只要有爱,就可以感化小夏来着……”但结果是,他一次次地在自己的底线上起舞,毫无自觉。

“所以,为了以后的美好,就在这里~”

“把小夏变成我的形状吧!”

美好的语气,说着奇怪的话。

明明上一刻还是阴沉的僵尸脸,但现在竟然两手捧住了脸颊,仿佛又恢愎成了之前天真活泼的样子。

是幻觉吗?可自己昨天晚上又没吃什么奇怪的小蘑菇。

“呐,小夏。”

阮宜芸用脚跟把门带上,整个房间瞬间阴沉下来:“现在自己把衣服脱掉,躺到床上去,可以少受很多苦哦~”

看来已经没有必要废话了。

现在是强者才能说得上话的时候了!

我抄起藏在身后的石头奋力掷去,但阮宜芸只是把身子稍稍往后挪挪,飞奔而去的石头便在木墙上撞得粉身碎骨。

“欸嘿,真是不乖……但把反抗的小夏打得跪地求饶的话……嘿嘿嘿~”

可恶啊……脸上竟然还挂着嘲笑!

我准备好往她脸上出拳的姿势,一个箭步猛攻到她面前,与野狼为伍的我对自己的速度和力量还是有一定自信的,当时甚至还抱着只需要教训一下她的想法。

当时想的就是一个雷霆击碎黑暗!

但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万恶的阮宜芸嘴上依旧挂着微笑,一个不紧不慢的左旋身便轻盈跳跃到我的身后。紧接着,我的后脑附上了一只极具力量性的手,前进的脑袋被往后扯动,等身体从前进的惯性中反应过来,我的头部已经先行反方向着地。

雷霆,被击碎了……

这时候的我才明白,原来看似柔弱的阮宜芸,一直都只是在扮猪吃老虎而已。

沉重的冲击,让我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模糊的木梁土瓦,落地的身体好像瘫痪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在身体的麻木中,我彻底认清了自己和她之间的力量差距。

然而,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她趁我无法行动的时候不知道往我身体里注射了什么药物,等到我醒来之后,发现全身好像都处于一种麻痹的状态。

眼前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可以自我移动一般,一条细细的银白铁链接到我的左手掌心,而在掌心的皮肤表面,还贴着一块印着小猫的可爱白净贴纸,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拿着它,便那条银白的金属铁链却依然停顿在半空。

我试图慢慢地挪动着迷糊的脑袋张望,直到自己看见了那条穿过铁链自己手背的,相互挂连的金属圈反射着从窗口折射进来的细微阳光,在不断地微微晃动。我瞳孔开始剧烈地紧缩,想喊救命,但声带好像被万能胶粘住了一样。

“小夏然醒啦?”语气天真的阮宜芸就在我身后,用沾着黏物的手抚摸着我的头顶:“先不要动哦!不然字会刻歪的~很快就可以结束……”

血腥味掺杂空气中刺鼻的异味,还有手上白森森的骨头,如陨石般冲击着夏然的大脑,背后痛觉全无,但隐约可以感受到血液从背上划过的奇异感。

“嗷呜~”正在我大脑混乱的时刻,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狼嗷声。

“吵死了!这群阴魂不散的畜生!杀光……”

剧烈晕眩感从冰凉的脚上直直升起,眼前唯一透光的窗口旋转扭曲,而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只听到木门啪哒合上的声音。

没错,阮宜芸就是这样一个残暴,虚伪,心肠恶毒的变态。

从那之后我就住进了ICU,由于幼年失血过多和重伤的缘故,不得不经常在出入于医院,养父家本来就艰难的境况自此穷得就要揭不开锅,而更坏的消息是,由于负债,过度的繁重的工作和已然年事已高的身体,没过四年,身为护林员的养父也死在了病床上。

而阮宜芸……

没有任何下落,自从那天开始,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了然无踪。

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仅凭一面之词的话,自然也不可能找他们家里人要到赔偿。

她或许已经死了吧?被狼群拖走吃得一干二净。

我经常这样安慰自己,并且不止一次地想象她被狼群啃咬成渣渣的场景。

直到进入大学的第一天,我又一次看到了那张如同刻进了DNA里永世难忘的脸,背上小刀刻出来的伤痕更是隐隐作痛。

像倒了八辈子血霉一样,在以为拥有出人头地机会的重要时刻,被疯批女人对自己恶心的笑脸毫不留情地击碎了。

虾仁猪心……

她不是应该已经被大地母亲回收掉了吗?

值得一提的是,养父临走之前还嘱咐过我一件事来着……

事关他的情史,大概是他年轻时和一位寡妇有过不解之缘,

但年轻不懂事的他没把安全措施做好,一不小心就喜当爹,

既然喜当爹了那自然要结婚,可不幸的是,当时护林员的工资太低,据说她不舍得女儿受苦,自己抱着女儿到外头去打工了。

扯谈的是!十几年了老头子没有去找过,临了要我自己去找……

拜托!什么茫茫人海困难重重的就先不说了,你跟我说人家名字叫芽芽,屁股上有一块暗红的胎记……

而且名字还是乳名……

我上哪给你找去啊?

这活得找顶级的变态偷窥狂没日没夜的工作才有可能完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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