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柔声低语徐徐传来，那血色身影微微一顿，脚悬在半空迟迟未曾落下。
天边淡起一缕朝阳，黑暗的天空已隐入光辉，朝阳撒在血色迷雾上散落而开。
楚凝雪疑惑地看她一眼，见她眉眼低垂眼角，紧要银牙却不敢回头。
虚空中破出一道裂痕，宛若白纸上破了一个洞，渐渐将二人淹没，只给他留下隐隐侧颜。
细看她那模样与苏婉有些许相似，沐浴在朝阳下笑靥如花，柔情似水地盯着阴影中的男孩，眼角滚落一滴热泪。
须臾之间，晦暗不再，她的身影消失在这耀阳之中。
“再见了师弟。”
…………
在城郊的一处林地，四分虫鸟不敢惊鸣，十里之地皆被紫霄神雷所毁。
楚凝雪缓缓睁开双眼，似是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似是一场梦般。
握着手中的画影剑……那似乎并不是幻境？
侍女执剑驻守在不远处，见她缓缓睁开双眼，面露喜色慌忙跪倒在她跟前。
“族长，您渡劫这是成功了？！”
“嗯。”
她微微点头，从那莲台上落下，遥望着天边深深叹了口气。
“我打算去洛阳看看。”
“族长……我随您一起……”
“不必。”
她摆摆手没有让侍女跟上她。
红尘中的腊月总是很美好，临近春节的洛阳今年依旧没有改变，纵横密布的街道上人影错落。
楚凝雪穿梭在人流中没有引起丝毫地注意，问心劫已过，她很快便能飞升了，只是在离开之前她还想再看一眼这个曾经自己守护的地方。
虽说曾经的洛阳已被邪魔摧毁，但耐不住时间荏苒，千年之后原本被破坏的城池早已重建，只有城外远处那些被魔气笼罩移不走的废墟，还能证明着此地曾遭遇过怎样的浩劫。
曾经那个洛阳似是又回来了，满大街的酒楼小店，街边卖力吆喝的小吃摊贩，红尘市井之气浓郁万分，衣着清冷的少女穿过人群，漫无目的地走着。
寻着香味在街边买了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眼角瞥过街角的一个老乞丐，不自觉攥紧双手。
但他似乎对少女手中的包子没有兴趣，看了一眼后耷拉着脑袋，拖着苍老的躯体，一瘸一拐地走出她的视野，淹没在人海中。
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每年回到这个小城，总能看着那老乞丐蹲在街角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从刚开始的意气风发到如今老态龙钟，凡人终究逃不过岁月的侵蚀。
咬了一口手中的肉包流出些许肉汤，或许是感觉包子有些烫，张开红唇哈出一口白色的雾气。
眸子微抬，远处平房中升起袅袅炊烟，盘旋着飘向上空。
寒风闯进街道，拉扯着她的秀发。她将吹乱的秀发撩到耳后，轻轻咬下一小口肉包。
寒风带着热气一齐溜走，也慷慨地留下几颗雪花，化作晶莹的水滴。
嗯？落雪了。
她遥望着茫茫苍天，雪花徐徐飘落却依旧没有影响到那些人的热情，洛阳还是那个洛阳，只是曾经的人早已不在。
“喂，站在雪里面干嘛？进来喝一杯？”
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站定回望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个小酒馆，那人靠在门槛上。
好看的脸上是精致的五官，乱糟糟的头发上沾了些尘土，那双眼睛明明那么好看，但深处又能看到几分疲惫，加上那似乎看透一切的气质显得格外沧桑。
很陌生，应该不认识……
她这样想，转头准备要走。
“欸欸，道友请留步！别慌着走啊，来一杯暖暖身子呗。”
最终楚凝雪还是没有拒绝他。
这间酒馆不大但显得很冷清，除了他就没有一个人，酒壶酒坛只是随意地摆在桌子上，随意供人挑选。
靠窗的桌子上有两尊已经温好的清酒，在这凄冷的空气中隐隐冒着热气。
“这大雪天的来杯温热的清酒多是一件美事啊。”
楚凝雪随他入座，透过玄窗见得市井之中人越来越少，渐渐变得空寂。
“你是此处的掌柜？”
“算是吧。”那人点点头将一杯温酒推到她跟前。
“人已经不多了，为何不早点关门回家呢？”
“等人……”
“快过年了等谁？家人？”
那人拿起手边的酒杯，抬手将杯中之酒尽数饮下，抹了把嘴角说道：“不对，是一个不回家的人，她天天说我是个傻子，要我说她才是傻子呢，没有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她听到你这么说应该会有点生气的。”楚凝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没由地喃喃道。
“她生气起来其实也挺可爱的。”那人瞥了眼楚凝雪，耸耸肩笑着。
“那为何在这里等，她经常来这里吗？”
“那倒不是，她喜欢喝酒，但口味儿可挑，我怕我走了之后她找不到对口味儿的酒，索性就买间酒馆自己给她酿喽，这间酒馆可不会对她打烊。”
“是吗……”她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清酒，含在嘴里轻酌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是吧！只是可惜就剩这点了。”
两人明明未曾相识却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般坐在一起酌酒谈天。
“你这把剑不错啊，我曾经也有一把。”那人指着她腰间的画影，语气中似是有着些怀念之感。
“朋友送的。”
“这不巧了嘛，我的也是，只可惜后来对手太强，我给用断了。”那人指了指墙角的那把断掉的长剑。
剑身被魔气所覆盖，但为何她刚刚丝毫没有察觉？纵使剑身已被铜锈覆盖，但她依旧能准确地辨别出来。
那是腾空剑！
剑身不知怎的被折断，只剩半把剑还插在地上。
她紧握着酒杯一股不知名的违和感涌上心头，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得虚妄，但自己手中的剑却又无比的真实。
这让她有点慌乱，潜下心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对劲，这才是真正的问心劫！
然而那人却没有在乎这些，又温了一杯酒递到她跟前，望着墙角的那把断剑徐徐说道：“想听听我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