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后,三人一起去手机店办卡,江然也在书瑶的力荐下换了个新手机。俞薄荷住校,便先回去了。

“哥,你不是不帮薄荷吗?”

书瑶用手肘顶了顶江然,坏笑的表情有些捉弄。

“人家比你听话多了,还有,现在该叫爸。”

她这副得逞的模样让江然不太舒服,江然不喜欢把矫情的事放到台面上来说。

“噫,你现在的样子,我有些叫不出口了。”

说着,还捏了捏江然的脸,软软的,嫩嫩的。往日的大叔年轻时居然是这样一个俊小伙,怪不得妈妈会喜欢。

马上就被江然拍开了手。

“别闹,我要生气了。等会儿我要去买菜,你直接回去,还是跟我一起?你昨天吃的什么?”

江书瑶立刻尴尬了起来。

“吃的外卖?别跟我说你连厨房都没进?”

“有什么办法,不会做就是不会做……哎呀!”

脑袋被江然敲了一下,不痛,但还是习惯性叫了一声。

江书瑶揉着脑袋,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爸,昨天晓灵跟我说,你老板来过家里。”

江然顿了一下。

“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晓灵说她是来找你的。”

江然拿出刚买的手机,将卡放在里面,过了好半会儿才弄好微信,登录,上来便是显眼的红点。

“你又找工作了?”

她还打了两个电话。

书瑶在窥屏,看见内容忍不住问道:“爸,你老板……是女的?多少岁啊。”

“你别管。”

江书瑶急了,连忙拽着他的手臂。

“诶我怎么就不能管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给我找个后妈……”

她清楚的记得,晓灵说他老板像个狐狸精。

“脑子里别想那么多不干净的东西,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偷腥猫都这么说!”

无理取闹,纠缠不休,一口一个后妈的,江然有些烦了。先不说有没有,就算有,他没有任何对不起谢婉晴的事,江书瑶竟说他偷腥。

“我要是给你找个后妈,你又能做什么?”

“我能!我能……”

江书瑶立刻发觉,她什么都做不到。

“我和你妈已经离婚,你也已经成年,能够独立生活。就算我再找一个,也耽误不了你,做好你本分内的事。”

这些话对于江书瑶来说有些狠了,没有骂她,却比骂了还难受。把难受的事情剖析开来,犹如旧伤翻新一般。

她便闷着,不说话了。

她也不扭头回去,就跟在江然旁边,跟他去买菜,跟着他回家,一路上一句话没说。

江然租的公寓,鞋架上有三双拖鞋,茶几,沙发,电视,该有的都有。

“你今晚不回去?”

江书瑶点了点头。

“我这里没有多的棉被。”

她依旧没回话,自顾自的走进屋内,坐在沙发上,也不玩手机。

生闷气呢。

江书瑶表面性格像她妈年轻时候,活泼好动。内在性格却继承了江然,有心事,或者心里难受的时候,就闷着。

也不知道这闺女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在想什么。

隐约听见父亲在和谁聊着天,她侧耳偷听着。

“没有换工作,出去旅游换换心情,出差只是跟孩子们说的。”

“我不太喜欢拍照……想起了就拍给你看看吧。嗯,先挂了。”

又是那狐狸精!

还好,从老爹的话中分析得出,他是拒绝的态度。但是,拒绝不彻底。

吃过饭,洗过碗,江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知女儿又犯了什么神经,踢掉拖鞋躺上沙发,脑袋枕到江然大腿上,还是一句话不说。

时间慢慢过去,电视也开始播放广告。

他看了看女儿,正闭着眼。

睡着了吗?

敲敲脑袋,没有反应。

书瑶明显长大了。以前胸口趴两个孩子都不嫌累,现在腿有些麻了。

拦腰将女儿抱起来放在床上,解开头发上系着的辫子,再盖好被子。

重量果然上来了,以前一手托一个都不费劲,养着养着没注意到,蹭蹭的就长成了大姑娘。

不知为何心里头有些痒痒的,老想夹根什么东西放在嘴里吸两口。身体不依赖烟了,心里头还惦记着。

江然摇摇头,拿起睡衣到浴室洗了个澡,便躺到沙发上,找了件毯子盖上。

但江书瑶并没有睡着,她抱着被子走到客厅,躺在江然身上,再用被子盖上。

刚盖上闭上眼,便被重压给弄醒。

“……你多少斤了。”

“一百斤。”

一米六七的个子,一百斤,客观来说并不重,只是这样江然没法入睡。

“去床上睡。”

“那你也去床上。”

江然翻身起来,但书瑶还赖在沙发上。

“抱我起来。”

“你已经十八了,再过半年就十九了。”

“抱我起来。”

十八岁还在撒娇的大姑娘。

江然再次抱起女儿,放在床上,躺在了另一侧,盖好被子,关灯,闭眼。

“爸。”

又被女儿叫醒。

“怎么。”

“你会给我找后妈吗?”

想了两个小时,就想这个问题。

江然没想过这件事,但人生凭空多了二十年,没有什么事不能发生的,便说道:“顺其自然。”

“会找什么样的,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这是什么问题?”

书瑶侧卧着,看着父亲,手指捻起他的睡衣衣角。

“你现在年轻二十岁,有新的身份,有车有房,也有存款,长的也好看……你会给我找什么样的后妈?”

“都说了,顺其自然。”

“我不要顺其自然,我要你告诉我。”

“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用什么答案告诉你?”

“那……你要是重新组建家庭,还会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她终于问出了这些天埋在心底的问题。阻挡不足的焦虑,每个晚上,都下意识的去想。父亲已经不是先前的父亲了,他完全可以斩断所有的过去。

她去警局查过户口,户口本只有她和妹妹两个人,江然与她们甚至不是同一个户口。

他如果哪天觉得女儿没用了,厌烦了,只是两个拖累,完全可以将她们赶出那个忙活十几年买下的一百五十平大房子,而不是住在这样一个公寓里,他完全可以自己建立新的人生,忘记曾经有过两个女儿的事实。

太害怕了,太害怕了。害怕父亲一走了之,永远都看不见,找不到。

她抱住父亲的手臂,揉进胸口,害怕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突然跑掉。

成年了又如何,能独立自主又如何,他是人生的一片,是灵魂的一块。有些事物,离不开就是离不开。

被子里略微有些蹄声。

“书瑶。”

江然叫了她的名字。

“在两年前,我有想过,要不要给你们找个后妈,但我没有找。”

“我当时的年纪,只能找到离婚的女人,且大多是带着孩子,无法一个人生活的人。我找不到一个能照顾好你们,并且还不偏心的。”

“就我所知的人里,能够无条件偏爱你们的人,只有你妈。”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找不找后妈,我得先考虑你们。”

他还是那么矫情,说话总是藏来藏去的。

但江书瑶听懂了。

虽然半句不离后妈,但终究只说了一件事。

因为女儿,他想为她们找个后妈来照顾她们,又怕孩子不喜欢,所以没找。

他的心里头,始终惦记着两个女儿。

先前所想的只是杞人忧天,离开、赶走之类的更是无稽之谈。

这是他的女儿,亲人,亲生骨肉。即使年轻了二十岁,不再为谁养老谁送终而发愁,但心里头还是惦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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