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能看出慕芷秋就是想家了，可她死活都不愿意承认：“怎么可能。”
“可你眼眶红了欸。”
“那是...”
“我懂，风沙太大，吹的睁不开眼。”
顾离抢先一步将慕芷秋的话说出，并露出一副“我懂得”表情。
慕芷秋自然知道这是顾离的调侃，她冷哼一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如今两人的关系不错，见到慕芷秋神情低落，顾离当然不会坐视不管：“过来看你哭鼻子咯。”
“你！”
作为漠北的战士，被顾离撞见流泪不说还被嘲讽，慕芷秋的额头上冒出几根黑线，似乎下一刻就要让少年知道什么叫“沙包大的拳头！”
“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话，慕芷秋一愣，挥舞的手也随之停止。
皎洁的明月映照着沟渠，慕芷秋缓缓趴下头紧盯着脚尖，瓮声瓮气的说道：“和你的父母差不多。”
“哦？”
慕芷秋伸出手指在地上画圈圈，过往美好生活的画面在眼中一闪而过。
“我们一家三口经常会出去游玩，父亲和燕国公一样没有纳妾，爸爸骑马，妈妈坐在身后，怀中抱着我，明明漠北的风沙很大，可在妈妈怀里，就彷佛春风一般和煦。
爸爸很受百姓爱戴，每次我出门逛街，总会有人给我些好吃的，只不过妈妈告诉过我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
慕芷秋顿了顿，环顾四周说道：“只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去过的地方和皇城比起来都不值一提，在你们富家子弟眼里那都是穷乡僻壤，那些好吃的，也比不过小贩卖的小食。”
顾离笑了笑：“怎么会呢，就像生在皇城的孩子不觉得这里好，反倒是向往边塞的大漠孤烟，这其实是一种心理因素。”
慕芷秋看向他，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围城心理。”
顾离在地上画出正方形的图案：“城外的人想进来 城里的人想出去，没有人能做到感同身受，大家都在羡慕彼此的生活。”
慕芷秋若有所思的呢喃道：“围城.....”
“好一个‘围城’！”
泪水划过脸颊，打湿了顾离画的图案，正方形的边框出现两道泪痕。
顾离吓了一跳，好端端的咋哭了：“别哭啊，是不是我说错什么？”
慕芷秋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没有，你说得对。”
顾离掏出口袋中的手帕拿给慕芷秋，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说的。”
接过手帕，慕芷秋并未言语，指尖深深嵌入皮肉之中：“你知道我父母的死因吗？”
没等顾离说话，她继续说道：“是那狗皇帝杀的！”
尽管知道真相，当慕芷秋说出时，顾离还是有些心惊肉跳，这是要拉自己下水的节奏啊。
顾离赶忙看向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我能知道的嘛......”
慕芷秋看了一眼顾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你会将你我之间的谈话说给其他人吗？”
将这话说给顾离就相当于打破对方这么多年平静的生活，顾离有什么反应她都不会意外。
当然，慕芷秋在心中还是希望顾离支持自己，毕竟这对于日后的行动会有很大帮助。
顾离沉默许久，从某种角度来说，两人如今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不过照这样发展，岂不是和书中的剧情一样，慕芷秋自刎乌江，自己死于乱刀之下。
就在慕芷秋心灰意冷之际，顾离叹口气。
“不会。”
彷佛向即将溺死之人伸出手，此刻慕芷秋的心情是难以言明的复杂。
她有些庆幸自己能在危难之际遇到顾离这样的人，可又自责将他拉进永无天日的黑暗。
事已至此，慕芷秋只能默默记住顾离对自己的恩情，等到日后她若称帝，必然不会亏待顾离。
“就像你说的那样，在皇帝眼中，他处于围城之中，而我们慕家则处于围墙之外。
爷爷一生都为大周开疆拓土希望有生之年能统一天下，可皇帝始终认为，他做这么多是为了谋那皇位。”
慕芷秋痛苦的闭上眼睛，可昔日的场景却不由自主的涌现。
父亲的嘶吼，母亲的哭泣，人们的惊恐，以及.....无助的她。
似乎是难以抑制心中愤怒，慕芷秋的胸口起伏不止，领口白腻的锁骨若隐若现，优美的线条之下，是一朵冉冉绽放的花朵。
“即然皇帝认为我们慕家要反，那我何不随了他的意，这王位，他能坐，我慕家如何坐不得！”
慕芷秋的瞳孔中彷佛燃烧着火焰，她说的话字字出自内心真实想法，像是一头背井离乡的孤狼遇见同伴，她将压抑已久的情感发泄在语言中，与顾离诉说。
“顾离，你知道我来到皇城后第一感觉是什么吗，是可悲！”
和煦的风似乎变得嘈杂，慕芷秋握紧拳头，大口喘着粗气：“皇城之外，百姓民不聊生，皇城之内，歌舞升平，这何尝又不是围城。”
忽然，慕芷秋转过身一把抓住顾离的手，少女眼中难掩激动，“顾离，你愿意随我颠覆这混乱的世道，建立一个太平盛世吗？”
虽然慕芷秋说的是慷慨激昂，顾离则是越听越凉。
慕芷秋的话中翻来覆去就只有四个大字：“我要造反。”
造反就算了，关键是顾离知道一旦慕芷秋造反，那结果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可看着神情激动的慕芷秋，顾离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即便是文中慕芷秋造反，她也没有烧杀抢掠残害无辜，与主角的矛盾只是个人恩怨外加抢地盘。
从某种意义来说，慕芷秋之所以会败，更多是因为她没有主角光环和正派女主背后的主角团。
于是乎，顾离萌生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说，没有主角或者主角死了，那慕芷秋会成功吗？
彷佛是一条阴冷的毒蛇钻进顾离的衣领，黑暗中像是有人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他打了个激灵，抽出自己的手，眼神躲闪的说道：“你这件事情，我不能轻易回答，你容我些时间考虑。”
顾离没有去看慕芷秋的眼神，思绪混乱的他匆忙离开这里，留下慕芷秋站在原地默默无言。
直到微风吹过，红缨飞舞，慕芷秋攥紧还在手中的手帕，可随后又松开，任由手帕掉落。
无人可见，在手帕之下，一粒不为人知的种子正破土而出，努力摄取着泥土中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