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他对于事物的判断大多来源于一个地方———直觉，直到他能用自己经验产生偏见，从而建立起一套浅显的逻辑链，从而事事都套用公式，只能获得最浅层的信息，和最片面的决断。

除非有权威和侵略性的冲击，否则他们的世界里大多只有分明的黑白线，并没有第三种可能性。

而这样的人，大多都失去了深度思考的能力。

但如果将信息加以整合和选择，以一个个关系节点为跳板，从而对于一件事物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思考行为，便是深度思考。

通过深度思考，稀松平常的平淡生活便会露出不少有趣的蛛丝马迹，它们可以帮助我们找到某些问题的真相。

而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沈鹤，感受着她柔软的膝枕，源书晗感觉自己思考不能：

“沈鹤同学？”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体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沈鹤按住了他不安分的头，重新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你醒啦？有哪里感到不舒服么？”

源书晗感觉自己虽然还有点虚弱，但是勉强能够动弹，于是摇了摇头：

“没有......我是喝醉了么？”

沈鹤微笑着将一张免费包厢券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的那杯酒里，调酒师不小心把某种基酒拿错成了伏特加，这是他们给你的补偿哦。”

源书晗眨眨眼，他记得自己喝的时候并没有奇怪的感觉，怎么喝完就倒了......

“那个，麻烦你照顾我了，能不能扶我起来......”

沈鹤将食指点在他的唇瓣上，眼瞳不知为何有些深邃的黑：

“书晗同学，在那之前，可以让我把公主抱的时候，没有说出口的话说出来吗？”

源书晗看着沈鹤，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拒绝：

“呃，沈鹤同学？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

沈鹤没有回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其实源书晗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能回应这份期待。

成为了顾笙寒的梦境代理人后，他就已经成为了她的护道人；别看现在安安稳稳一片祥和，但是顾笙寒作为梦魇王族的成员，成长起来必然会遭遇大大小小的危险，源书晗也一定会被卷入这些危险之中。

虽然沈鹤背后的家族实力肯定不会弱，但实力必然伴随着危险和麻烦，他不想让她因为自己而承受额外的风险。

再者说，顾笙寒虽然只是因为误会而对自己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可在他的心理，其实模模糊糊已经有了她的影子......

他不能在心里有别人的时候，再去答应另一个女孩。

“那么，你可以先听听我的这个故事吗？”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一碰就会破碎的梦幻泡影，源书晗沉默了，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沈鹤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落寞的笑来，源书晗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悲伤。

“谢谢。”

而后，她停顿片刻，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这么内向的。小学的时候，我成绩还算不错，那个时候有不少小朋友都是我的朋友.....由于一些原因，我的爸爸妈妈去执行任务，所以拜托了我那个时候的班主任来教导和培养。她是一位洛姓的老奶奶，可以说，我绝大部分的魔法启蒙就是由她进行的。”

“小时候，男生们为了吸引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注意，总喜欢用一些过分的恶作剧来增加自己的存在感；而她总是在我被别的孩子欺负的时候让我忍耐，不要盲目地去反抗，要借助老师的力量。”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和怀念：

“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做‘忍耐’，但我知道什么叫做‘告状’。这么做了以后，欺负我的人少了，但是由于无法从我这里讨到什么好处，那些男同学似乎对我满是怨言，不过却也不敢欺负我，因为我会找老师。”

“不过女生们倒是挺喜欢我的，因为我可以帮她们逃避男孩子的恶作剧，哈哈。”

沈鹤笑了起来，眼旁有点点晶莹。

源书晗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个神秘陌生的老同学，其实是这样的柔弱。

就这么静默无言地待了好一会儿，情绪稍微有点平缓过来的沈鹤重又开始了叙述：

“在我五年级的时候，一个**的混蛋在某一次考试后，公开诬陷我是抄袭得来的第一，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就连老师都相信他。就这样，我的第一不明不白地被撤换了，原本第二的他变成了第一。我很委屈，但是我的解释没有人听到，不论是那些男生，还是我帮助过的女生们，没有人......”

说到这儿，她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

“班主任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拉着我，就，就去学校理论.......”

她的身子颤动的更厉害，本来藏在眼眶里的眼泪也在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

源书晗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所能做的，只有静静地聆听，当她的树洞。

“其实，也，也不是什么，什么特别，特别大的事情。我，我后来去，去重考，考了一张卷子，结果分数比我开始写的那张还要高。”

语调突然平静了下来，沈鹤此时的话语没有任何感情。

但源书晗却有一种预感，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感觉。

“校长本来打算恢复我的第一，但因为男孩家里很有钱，并且这次的年段第一被蓬莱和一所国外的学校都关注着，据说可以直接被录取成预备生，所以对方愿意出大价钱来购买我的第一。洛奶奶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诚信无价’。”

“后来，奶奶她不知为何爆出了不少任职黑料，什么给足钱就会帮别人说话，还有人说她私自教授原罪魔法。”

很诡异地，沈鹤突然笑了起来：她狠狠地抓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低低地嘶吼着：

“那个时候，沈家正在秘密执行一项官方的任务，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家族里也没有人为我出头。”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平等？为什么有钱有权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为什么这个世界总要去虐待那这些善良的，纯洁的，美好的人啊......这样丑恶的世界，毁了不就好了么？呐，呐！你说对不对，书晗同学？！”

沈鹤的神色突然变得非常狰狞，眼瞳迅速缩小，宛如恶魔般癫狂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她紧紧地揪住了源书晗的衣领，发疯似的连问着。

源书晗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

表情慢慢灰暗了下去的沈鹤，，猛地抱住了他，两行清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啊.....嘞？好奇怪啊，为什么我会流泪？为什么......我的胸口好难受啊......这股快要将胸膛撕裂的感觉，是什么啊......”

大颗大颗的眼泪滚烫热烈，源书晗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

“为什么啊......如果那个时候，家里没有执行任务，洛奶奶她就不会......”

眼泪，不住地流下，可沈鹤的述说还在继续:

“说真的，我当时只恨自己不会什么强大的魔法，可以直接将那个小崽种和他背后的小势力直接毁灭......可是我知道,我做不到，而且做了这种事情之后，不仅是我，就连我家族里的不少人都会受到牵连......虽然最后，执行完任务后的父母用了明的暗的不少手段让那男孩被开除，也曝光了他们家不少来路不明的钱，让他们被魔法司请去喝茶。但洛奶奶却在饱受压力的那段时间里，走上了极端......”

源书晗感到了她深深的孤独感，还有对于“活着”的疑惑。

她就这样找一个人倾诉自己的所有，不论对方是否能接受。

自私，极端，但这也侧面说明了自己在她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分量，重到可以这样去倾诉。

沈鹤擦干泪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所以啊，书晗同学，你其实拯救了我啊，从当初那些嘲笑我的人手里。”

她轻轻拉起源书晗的手，声音轻柔：

“你的那一番话点醒了我，忍耐其实是无用的，我需要的是主动出击，是改变自己。”

“进入高中，似乎是二次发育的缘故，我的身材开始变得越来越好，脸也变得漂亮起来；高一开始，我结交新的朋友，注意打扮和利益，气质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地。”

“到高一下学期期末的时候，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以前的模样了，甚至还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那男生在女生里人气很高，不过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人仅仅是因为外貌和气质这些外在的改变，处境就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吗？高二开始，我被人追捧、受欢迎，就连值日在也有人抢着做，那些曾经看不不敢看一眼的学校红人们经常邀请一起出去唱歌、吃饭。”

沈鹤说到这里，突然凝视着源书晗的双眸，眼中满是如水般快要满溢出来的爱意：

“可是，书晗同学，你早在那个时候就把我的心填的满满当当的。”

源书晗的脸上没有表情，他隐约猜到少女接下来要说什么：

“书晗同学，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