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加濑的浮碟虽然暂时堵住了漏气，但整架飞机的结构已经受到了致命破坏，继续崩溃乃至解体是必然的。
伊瓦莉丝的起床气撒完了，恢复理智抬头一看，瞬间脸色铁青，就差原地跪下了。
“别愣了来帮忙！”
情况紧急，叶加濑把妨碍视野的铁桶扔了，结果露出一张赤野根本没见过的脸。
“……咦？！你不是——”她顿时也蒙了。
“菲尼克斯到登陆舱接口去，我给你暂时开个口，你到机舱下面去稍微支撑一下，听到我的传声术就撤开保障自己；伊瓦莉丝等她撤开后，往下发射你的粒子光束，功率不用拉满，但喷口要尽可能多——最多几个？”
“十……十一个！”
“够了！放弃机翼，两个一排从机头排到机尾，头部多放一个！”
叶加濑迅速看了看两人，“还愣着干什么？！”
“知道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A……”
叶加濑正待报出“Akano·Aruko”这个假名，突然想起面前这人就是被她借用姓氏的债主本人，实在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自称赤野，只好把前面半截省掉，权当是取了个昵称：
“Aruko——叫阿尔可就行了！”
没空说多余的话，赤野点点头，拖着她的红烧大剑——那似乎是她的法杖——就位，叶加濑撤掉了一面浮碟，让她扒着卷翘的铁皮出去。
赤野不知道这个银发少女的来历，为什么能那么熟练地运用着普通法师根本看不上的奥兹浮碟，还顺理成章地开始现场指挥，甚至直接喊出了她的姓氏，随后又自然地改口叫代号——这三点明明指向了一个老朋友，但两人样貌差距也太大了，没听过变身形态还能有两种的。
尽管她还是没有想明白，尽管那人左手洗脸池右手疑似马桶身上还裹着帘子的行为实在离谱，但赤野眼下要做的事情并没有改变。
通力合作协助迫降，保护飞机上所有的无辜民众！
赤野抵抗着机舱外的巨大风压，只能勉强保证自己不像那些零件一样飞出去，但要在舱外行动，从顶部绕到腹部去，恐怕不得不用大剑刺穿外壳——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块小小的半透明粉色浮碟。
“……！”
竟然和机体保持了相对静止……是叶加濑为她制作的落脚处！
这种用法是叶加濑在某条魔导空轨上向自己的学生学来的技巧，只不过现在变成了她在舱内施法，爬在外壳上的人换了一个。
待机的伊瓦莉丝倒是有空吐槽：
“又是浮碟，就这么喜欢浮碟？”
“喜欢啊，毕竟是我挑的第二个法术，方便快捷功能又多，”叶加濑抽空回答着，就开始给赤野造第二块台阶。然后又补了一句：
“也是我的学生最喜欢的法术。”
“好好，知道你放不下。”
叶加濑不置可否。
离开华夏时，她失去了一个引导者和一个后继者；离开欧洲时，她又失去了一个引导者和一个后继者。
有时她会感觉自己就像走在一条漫长而黑暗的道路上，抬起头向前、向后望去，只剩下无尽的苍茫和她自己，再没有人的身影。
幸好还有伊瓦莉丝、凌依、江白露和陆谣走在她身边，不至于要独行长路——否则，叶加濑真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变成第二个萧源，甚至是季夏？
到那时她回想起这些故人，若是心里一点波澜都无法漾起，那倒还不如一同赴死算了。
“赤野到达机舱侧面了……”
在叶加濑的无限力感知中，她的身影明亮得像是一团不灭的火焰。从她的那次不告而别之后，赤野的能力性质似乎发生了变化。
无论如何，肯定是比兽王鹰时期更强了。
明明当时她和其他两个战队成员一起受到了拘禁，被注射了心能脱敏的药物……原来如此，转而去欧洲寻求魔法的力量了吗？所以才会坐上这班飞机回日本。
而且似乎并不像叶加濑走过的路一样，系统性地学习魔法……她去接触了更加不稳定的危险存在，并且将其化作了自己的力量。
用爱丽丝爱丽丝喜欢的“符文化描述”，那团火焰的性质中包含着……
“……「不死性」？”
只要还有一粒火星在燃烧，生命就不会陨落的长明之焰……在单纯的魔力中绑定额外的概念，这种做法一般是魔物的习惯。
那么，复合了「不死性」和「火焰」的魔物，叫什么名字？
“菲尼克斯……？！”
这就是赤野被夺走心能适性和灵能共鸣之后，涅槃重生获得的全新力量！
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接受极度危险的出舱任务——
但即使如此，这个行为依然充分展现了她的勇气和信任，足以摧毁一个人的连续打击没能杀死她，也没能改变那颗赤诚之心，反而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那叶加濑和伊瓦莉丝这边也不能输给她。
“伊瓦，机头有零件快要脱落了，可能会砸到整流罩，你给它焊一下！”
“我知道了！”
“这边差不多也……”
——进化叠层在上升。
支撑机体的消耗越来越严重，但叶加濑却反而感到了一丝轻松，造完第十块浮碟之后，把精力收回专注于闪能的运作，两只手在身前抬起，用力虚握。
就像她面前真的有一扇敞开的厚重铁门，而她双手各抓住一边门把手，就是要用蛮力将它们拉到一起，令铁门牢牢关上！
两只握拳的小手开始颤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叶加濑还在继续使劲。
直到它们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
——铿！
机舱顶部分离的两半铁皮，竟然就这样以极度狂野的形态被拧在了一起，形成了咬合状的锯齿。任它们如何震颤，也无法再次脱开。
然后软化接缝处的金属让它们自动填补空隙……失去的气密性无法复原，舱内温度也依然低得吓人，但至少乘客不会飞出去了对吧？
展现出把金属搓扁揉圆的能力后，叶加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马不停蹄地从赤野钻出的狗洞爬出去，到机舱外面支援她。
出门的时候还说要角色扮演大小姐呢，谁家大小姐能如此生猛啊？伊瓦莉丝只能苦笑，然后回想起这次坠机竟然有八成是她的锅，就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飞机已经越过本州岛中部山脉，向着关东平原坠落而去。高度——要不够了！
叶加濑的声音裹挟着呼啸的风声，从耳麦中传达给伊瓦莉丝：
“我们在下面托举机体！”
两人倒数了三、二、一，就一齐顶在机体上！
“不就是一架飞机吗……看我把它推回去！”
左边的赤野鼓动火焰翅膀加力对抗，右边的叶加濑也想学她，但她突然想起来纯闪能放射是没有冲击力的，哪怕对海面开天国分断也没什么用……
【怎么回事？！飞机开始往左边侧翻了！】
“别急！你先别急——”
飞行术的马力不够，浮空术虽然可以造成一瞬间的强推力，但实现单人的矢量控制飞行系统就是极限了，用来推飞机根本控不过来，还是要失衡侧翻，最坏的结果甚至可能会局部用力过猛直接打穿外壳。
就不能临时进化个翅膀出来吗？像在水里长出鱼鳃一样……姑且向闪能求了下情，然而它一向和蜻蜓队长一样公平公正，说是被动技能就绝不会增加副按键，并没有什么卵用。
人类不能过度依赖无限力！好像能听到老爹在遥远的宇宙彼端对自己说教。
“他妈的——！”
叶加濑直接掏出伊甸之晨，扣动扳机朝身后打出一发喷束。
【又开始往右边翻了！是死亡之翼吗！你们就不能商量好了一起发力？】
“别抱怨了！你要是觉得我们干得不好你就一起来建设它！”
【报方位！】
“自己开感知啊，感知！”
叶加濑换了个姿势，背靠着机体向下眺望。
…………
看到东京湾了！
照这个角度下去的话……不行，会直直撞上水面，得想个办法——
“伊瓦，排布推进口！”
【——好了！】
赤野撤离了出去，但是叶加濑却没有动，仍然肉眼调控着方向。伊瓦的11枚浮游单元在整机下方向后喷射，延长坠落时间的同时减缓撞击角度，达成类似滑行的姿态！
但是还不够，表面张力会让海面和地面一样坚硬，除非——
叶加濑伸开双臂，身体被巨大的风压按在机舱底部。
闪能浸透了整面的钢板，向机翼渗去。
距离坠入东京湾还有两千米！
“油箱排空了没有？准备撞了！”
吱——嘎——！
两边机翼硬生生折断，转了九十度重新粘合，翼尖直直朝向了下方！
——还剩最后八百米！
叶加濑把伊甸之晨紧紧抱在怀里，翻滚着离开了机腹。
在半空中被赤野接住，两人一起目送外形变得不像飞机的飞机急速接近水面。两枚机翼率先和水面接触，像豆腐一样被冲击力撕扯得粉碎，但海水也因此被破开，在伊瓦莉丝的粒子束推举之下，顺滑地沿着海面擦了出去。
……然后渐渐减速，停下了。
“阿尔可，我们做到了！”赤野大声欢呼。
“我的休假旅行啊……”叶加濑痛苦不堪地喃喃道。
能怎么办呢，比起休假果然还是救人更重要。
但现在还有补救的余地！
“不如这样吧，反正摄像头也拍不到那么远，我们在这里串一下供，下去之后就说我是从破窗里被甩出来的，而你作为路过的英雄顺手救了我。”
“欸？！这不好吧？”
“你不是浪客吗？那就别在意虚名了。”
浪客……
这个称呼赤野已经丢弃很久了，大概在柳洞市扎根时就……所以这位“阿尔可”果然就是那个人吧？
“——博士，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肉体改良哦。随时的。”
“心能升格？！”
“我只能沿着进化线改良，不能随便改造。”
就这还是三通之后的进化版本，以前可是只能推演肉体年龄的。只能说闪能的局限性大概就是生物本身的局限性吧。
“你怎么回日本了？”叶加濑转移话题。
赤野听到这句话，表情灰暗了一瞬间，但还是回答道：
“……有些家事要处理。”
“什么事？我说不定能帮忙。”
“我的家族赤野氏，其实是日本割据一方的邪恶组织家族。年轻的时候，我正是因为受不了他们的行径而离家出走成为了浪客，又因为他们的追查，才远渡重洋去了华夏。”
“嗯。”
倒也不算意料之外，当时看到她变成女孩子后决定不再变回去就隐约猜到了。
“我们被捕之后，关押了两个月就放了出来。然后，我收到了一条来自日本的求救信。”
“求救信？”
“是我的母亲。……她告诉我，我的妹妹双羽作为和其他组织进行代理战争的棋子，被家族强行投放进了名为‘旧东京战斗特区’的人间地狱。”
旧东京……
啊，那不就是两人面前的城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