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训练完的顾晓霜正倚在一颗白桦树下，身后背着一个装着自己突击步枪的大包，遥望着远处的学校。

“还没出来啊……”

顾晓霜叹了口气，这个时间已经放学了了，但那姑娘收拾课本离开校区还要几分钟，也就意味着她还要多站一会儿。

百无聊赖的顾晓霜将视线随意地投向远处，对面广场中央有一块大型显示屏，偶尔会播一些新闻，譬如现在。

“上午九时，英国女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正式宣告英国脱离欧盟……”

大屏幕上，不列颠那位年轻的岚之王陛下，冠戴华冕，手执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圣枪。

圣青色的眸子将本就完美无暇的容颜渲染得愈发动人心魄，她伫立在上议院的庄严大厅内，向列座的议员们宣告着这一将要写进历史教科书里的重要决定。

当枪呆的身姿呈现在银幕上时，街旁的行人几乎都渐渐停止了脚步，将视线投向大屏幕，窃窃私语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大雨声。

“竟然真的离开欧盟了啊。”

一道淡淡的稚嫩女声在顾晓霜的耳旁响起，十五岁的年幼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侧，举着雨伞，望向远处。

顾晓霜笑了笑说:“下午好，墨汐。”

“下午好，顾。”

墨汐回应道。

名为墨汐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岁，精致如瓷娃娃般的容颜上，染着几分神秘的气息。

她的脸上充满笑意，一身清凉的打扮让顾晓霜总觉得她在这种下雨天会冷的一批

“英国脱欧这件事，有必要用‘竟然’来形容吗？”顾晓霜帮她收起了雨伞，“阿尔托莉雅这么不惜代价的推动，结局早就注定了吧。”

墨汐缓缓走到楚离的雨伞下面，扯着他的衣袖，扬扬眉道:“英国能不能离开欧盟，又不是单单看阿尔托莉雅一个人的决断，如果和法国的意见没有完全协调好，阿尔托莉雅一意孤行只会伤害英国的利益……她不是那样的领袖。”

顾晓霜任由稚嫩少女牵着自己的袖子，向前方走去，失笑道:“国际政局是大会堂里坐着的那些人需要考虑的问题，离我们这些小百姓太远了，不要整天在意这些了，不如考虑些实际点的，譬如今晚吃点什么？”

“……我上次考试拿了第一，你不是说今晚要开庆功宴的么？”墨汐思忖片刻，两个异色的瞳孔里折射出几分寒意，道:“不要告诉我，你把这事儿忘了。”

“不可能？”顾晓霜笑了笑:“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啥时候让咱俩失望过？”

不知为何，墨汐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扯着顾晓霜的衣袖，神情依然淡漠，但眉头却微微皱起，脑海中简单回忆了一下，那件事应该没暴露才对……

……

15分钟后。

顾晓霜单手扶着下巴，微笑着望着对面的墨汐。

墨汐静静地坐在座椅上，神情木然。

仅仅是身处于小小餐厅的角落里，她也仿佛宴会中最高雅的公主，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此时此刻，高雅的公主殿下默默盯着顾晓霜，一脸严肃的说:“顾晓霜小姐，今天是我的庆功宴。”

“嗯，恭喜你，汐子。”

然而，顾晓霜口中亲切的昵称和真挚的祝福却并没有让墨汐变得开心，恰恰相反，少女眉宇间多了几分燃烧的怒意，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一句话：

你需要先攻击那个带有嘲讽技能的随从

她银牙轻咬，加重音调道:“顾，今天是我的庆功宴……”

“——你就让我吃这个？”

墨汐身前，赫然只有几个牛肉汉堡和一杯可乐。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墨汐冷冷道:“庆功宴吃这玩意你还不如让我喝奶茶喝个饱！”

顾晓霜的表情有些无奈，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沿，“墨汐小姐，在抱怨别人之前，您是不是应该先反省一下自己呢？”

“……反省什么？”

不知为何，墨汐淡然的语气里，似乎有些心虚的意味。

顾晓霜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是为了照顾少女的情绪，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提前给你、让你去预定自己喜欢的宴会餐厅座位、结果被你说不小心弄丢了的那五千块钱，去哪了？”

墨汐移开了视线，“……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弄丢了。”

顾晓霜核善的笑容变得有些危险起来，“我把你手机短信垃圾箱里回档以后，发现的不少游戏消费记录，是怎么回事？”

“……”墨汐眼角抽了抽。

“整整三款手游，两款PC，碧蓝航线，阴阳师，2崩，还有泰坦陨落和士官长合集！”

顾晓霜忍住自己要开骂的心情：“我的小祖宗，你今晚还有汉堡包吃而不是和我一起在队里的食堂里吃就已经是老娘大发慈悲了！”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墨汐淡然自若的小脸顿时变得有些微微的尴尬，察觉自己的反侦察能力在自己养母面前完全就是空白的墨汐勉强维持着冷静的姿态，道:“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想再跟我探讨一下沉迷游戏对你人生的积极意义吗，还是说你想去那个已经超越了老式的天启坦克的磁师傅那里报道？”

顾晓霜一脸忍着想要砍人的表情道:“你的那套说辞我都快会背下来了，泰坦陨落有助于锻炼你的反应能力，碧蓝航线有利于帮助你从侧面了解军事常识和各国近代海军史，崩坏学园和光环里一路砍砍砍和突突突有利于身心愉悦和释放沉重的学习压力！你要想了解这些还不如去石家庄步院！”

一想起那时振振有辞、一脸理所当然的墨汐，顾晓霜有气无力道:“我的教育绝对是失败的，竟然教这样一这玩意来！”

“别担心。”

眼见顾晓霜一脸受伤的模样，墨汐嘴角竟然微微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她安慰道:“想开点，用每月区区几百块的零花钱，换一个养大以后可以随便磨豆腐的玩具，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会有很多人羡慕你的，不是吗？”

顾晓霜看着对面这个自称“玩具”的青毛少女，长叹一声。

“我觉得你真的需要去磁师傅那里……”

“厄普西隆玩家禁止乳磁！”

“别岔开话题！”

一番例行的互相伤害之后，墨汐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转过头，道了歉

“对不起……我只是忘了那笔钱的用处，以为是这个月的零花钱，又恰好赶上了游戏活动和G胖打折。”

顾晓霜叹了口气，揉了揉墨汐的青色短发，“知错能改就行了，我知道你的毛病，忘性大，不能全怪你。以后再有事不确定，先问问我再做吧。”

顾晓霜知道，这孩子虽然不知不觉间三观出了点问题，但她的本性并不坏，但凡是自己深究质问她的问题，她都不会说谎。

“……嗯。”墨汐默默地喝着可乐，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了，这件事就此揭过。”顾晓霜微微一笑道:“吃饭吧。”

就在这时，汉堡店里突然响起的一阵喧哗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顾晓霜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向正墙中央的一块液晶电视屏，屏幕上正在插播一条突发新闻。

在一声急促的杂音之后，一段现场直播的视频呈现在银幕上。

一刹那间，整个汉堡店静谧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将视线聚焦在银幕上，空气中只余下三三两两的私语声。

墨汐扯了扯顾晓霜的袖子。

这是联合国的中央议事大厅，熙熙攘攘的列国代表端坐在座位上，所有的视线聚焦在演讲台上的那个身影，瞳孔间弥漫着倾慕和畏惧并存的意味。

厚重的黑色披风覆盖着漆黑色调的华装，银灰色的长发上点缀着钢铁的头饰。

那张绝美的容颜上，琥珀色的瞳孔里渲染着高傲而愉悦的意味。

昔日的法兰西共和国圣女、今日的神圣法兰西帝国皇帝——贞德，俯瞰着台下窃窃私语的列国代表们。

她摊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片伟大的土地，展露出侵略性的狂气笑容，向世界宣告——

“欧罗巴的历史，于今日迎来伟大的转折！”

宛如惊雷。

一刹那间，无论是银幕之内的列国代表，还是银幕之外的人们，声浪为之平息。

即使在银幕之外，墨汐也不由得为之感染，紧张地拽了拽顾晓霜的袖子，低声道:“好强大的气场……”

……这孩子一向是贞德陛下的坚定粉丝，大概是因为同属s系的缘故。

“对啊。”

顾晓霜点点头，微笑道:“做的还挺像样的嘛……”

不知为何，墨汐觉得这句回答似乎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但她的注意力全在贞德身上，也就并未细细思索。

而银幕上，法兰西的宣告依旧在继续着。

“是的，不列颠离开了这片土地，那个自诩为骑士之王的伪善女人，背叛了这个承载着欧罗巴洲亘古之信仰的盟约——”

“此时此刻，从大高加索山脉到英吉利海峡，辽阔的大地上，弥漫着彷徨的气息。”

“此时此刻，从日耳曼的血脉到斯拉夫的语族，浩瀚的人海间，回荡着迷惘的低语。”

银灰色的长发伴随微风飘扬，贞德闭上双眸，神情悲悯，仿佛真的在为不列颠的离去而感到淡淡的忧伤和惋惜……

如果她的嘴角没有毫不掩饰地勾起一抹快意的笑容的话。

法国的皇帝再度摊开双臂。

“但，这又如何！”

浩大的声音中弥漫着煽动性的狂热气息，贞德那琥珀色的瞳孔间仿佛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欧罗巴的愚民啊！”

法兰西的黑暗圣女毫无顾忌地嘲讽着整座古老的欧洲，她露出不屑的绝美笑容，鄙弃道:“你们在迷茫吗？你们在恐惧吗？你们在瑟瑟发抖吗？愚蠢！卑微！荒谬绝伦！”

黑暗的圣女用看渣滓的眼神俯瞰着人们，触目所及，无一人胆敢与其对视，那些闪躲的眼神中，被压迫的恐惧和莫名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

“难道亘古岁月以来，欧洲统一的伟大航路，会因为伪善者的退缩而分崩离析？”

“难道漫长时光之间，流淌在欧罗巴灵魂间的炽热血脉，会因为这些英国人的软弱而为之冷却？”

“不，我不会答应，法兰西不会答应，欧罗巴更不会答应！”

银幕之内的列国代表们脸色苍白，英灵血脉的强大压迫感令他们几乎难以呼吸。

这番凌厉的措辞和气势倒是吸引了顾晓霜的关注，在楚离的印象中，往常的联合国大会上，英灵发言时通常都会收起自己的威压，而今日的黑暗圣女却打破了这个惯例。

——这显然是对英国、对世界的示威。

这正如贞德今日的宣言一样，虽然这位昔日的法兰西共和国圣女、黑化之后的神圣法兰西帝国皇帝的暴君气质，已经是全球皆知的常识——她可是干出过在G8峰会上当着一众元首的面嘲讽英国新任首相小姐“你特么是不是智障”这种事的。

但在联合国的舞台上作出这种“华克佑！阿尔托莉雅！”式的宣告，还是有些离大谱了。

想来，法国的狗头军师们也是有了极大的危机感，才会请求贞德发表如此的演讲，来借助黑暗圣女的影响力忽……我是说煽动欧洲民众，以维持快要散伙拉倒的欧萌，生怕法国孤立无援，让皇帝陛下被阿尔托莉雅按在地上艹来艹去，那样多不好看。

教科书式的刷脸外交，这届外交部比起他们的前辈好多了。

至少就目前来看，效果还是相当完美的，顾晓霜瞥了一眼身旁的那只贞德控，眼角抽了抽，连苏夏这种远隔万水千山的人都在狗眼放光，欧盟的民意支持率可见一斑

银幕外的众人并未受英灵威压的影响，在开始的屏息之后，窃窃私语声布满了屋子。

“顾，今天的礼物再加一张贞德陛下的海报。”墨汐的眼睛还在眨都不眨地盯着屏幕。

顾晓霜笑了笑，揉了揉墨汐的小脑袋，点了点头。

她倒是也能理解墨汐的感情，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有自己崇拜的英灵，作为最卓越和最美丽的英灵之一，法兰西的皇帝在全球范围内拥有的粉丝难以计数——多到这家汉堡店对面就有贞德周边专卖店，除了本子抱枕之类的h物和手办之类的擦边球，海报明信片语录文集著名演讲DVD之类的一应俱全。

言归正传，作为各国政府争取民意支持和外交领域的最大王牌，以英灵为中心的宣传攻势从未停歇，毕竟美丽、强大和智慧并存的英灵，从古到今都被人类认为是完美的化身和梦想的寄托。

宣传效果也是挺显著的，譬如前法兰西共和国流亡政府想要怼一波贞德之前，必须先照顾贞德粉们的感情，解释一下我们不是想怼伟大的皇帝陛下，而是想怼那群暗中蒙蔽皇帝的无耻狗官和狗大户资本家，学名清君侧。

作为各派死宅聚集地的日本，外务省更是干什么都要被骂成狗——譬如上午小小地抗议了一下英帝国主义，晚上外务省大楼就被亚瑟王的狂热支持者给围了，一群死宅高呼着天诛国贼，其狂热程度，就差呐喊11区并入不列颠了。

年轻的英国新任首相小姐在接受电视采访时提起这事，都面色古怪地干咳了好几声，才好不容易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表扬了一番“日本朋友的国际主义精神”。

据说首相小姐的访谈视频在隔壁N站上发布一小时就破了百万点击量，快要挤爆网速的弹幕全都在刷“吾王剑锋所指吾等心之所向”什么的……

在顾晓霜的思维发散完毕之后，银幕上的演讲也已进入尾声。

毕竟只是专题新闻，而且估计演讲的中文字幕也没完全做好，电视台只放了视频的最重要开头之后就转入了嘉宾分析时间。

临近退休的战忽局局座依然老当益壮，坚持着他的毒奶事业，balabala着英国脱欧的影响，先是奶了一口世界和平，又是奶了一口黑暗圣女或成最大赢家，最后信誓旦旦地说南海局势可能因此产生动荡。

顾晓霜眼角抽了抽，心想很好，这波稳了。

而汉堡店里，也渐渐恢复了喧哗。

但墨汐同学似乎还意犹未尽，以高难度的方式优雅而迅速地吃完了汉堡包，拉起顾晓霜的手向外走去，“顾，快走，我要回去看演讲视频。”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