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清冽的嗓音从我脖子上挂着的玻璃珠中传来。
“没。”
我坐在一张有些朽烂的长椅上,眼睛盯着街道上来往的人,不过这种引人注目的感觉并不是很舒服。
相较于灰区,这里的治安与环境明显要好得多,而且街上来往的人中也不乏穿金戴银之辈,甚至还有拿着枪械、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成队巡逻,镜告诉我,他们是【清道夫】,负责管理部分东都治安的。
这大抵就是阶层的跨越吧,蓝区的人更加接近我记忆中的日常社会,但也只是接近,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虚幻的泡沫罢了。
不过我们依旧住在灰区,灰区就像个垃圾场,混乱无度,但也正是这样,占这座城市半个区域的无序之地才能更好地藏匿我们的行踪,这里是黑帮和违禁者的天堂,不过除此以外,也是由于我们没有充足的财力去负担蓝区的物价和房价,尤其是在我花完那五枚地下币后,我才知道,一枚地下币相当于我印象中的百元大钞。
在这之下,有蓝币,紫币和白币,其中白币最不值钱,紫币最值钱,但也没地下币值钱,相当于一块,十块,五十块的差别吧。
但这些货币只能在东都使用,只有地下币,才被各大地下城所接受,成为流通市面的通用货币。
而说到各大地下城,镜也跟我普及了这些常识。
身为娱乐天堂的东都、货币枢纽南都、无主之地西都、地脉矿库南山都,以及军火中心中都,当然,这只是最出名的几个。
其中南都和中都是集团统治的地下城,而西都则是雇佣兵的圣地,镜说他也是从西都来到东都的,而南山都的话则是淘金者的宝库,听说不少人就是在这里发了的,至于东都的话,算是几个地下城里最独立的一个,因为它与其他地下城的交往甚少,自从新城主上位以来基本和其他地下城断了交流,大有一番闭关锁国的势态,所以这也就导致东都的消息比较闭塞,而且科技水平之类的也比较低。
所以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低吗?只是东都的故步自封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不过说到科技水平和社会最稳定的地下城的话,非中都莫属。
说到中都,我自然回想到先前在会所那个男人的话,他曾说过我是一条龙,但在我问镜后,他却说他也没见过龙,毕竟在五年之前中都和东都的交通要道就被黑暗所覆盖,这也就导致了东都与中都的交流近乎绝迹,而他也是两年前才从西都来到东都的。
不过据他听说的,龙族很少,而且似乎都生活在中都,算是一个特色种族吧,而且中都之主的龙氏集团听说就是龙族的产业,目前市面所有常见的枪械等军用科技都是龙氏集团的产品,足以见其力量之大,说是一个商业帝国也不为过,而在此基础上的中都社会治安无疑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中都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堂’吧,对于这个世界来说。
而这越发让我对中都感到好奇,只可惜,如果要去中都的话,要从南山都绕过去,因为另一个小地下城——北岩城没有空中列车,可是,南山都最近听说在闹革命,好像是工厂主压迫导致了工人起义,目前还处于一片混乱中呢,而且还有不少地下城还处在暗中观察,打算分一杯羹,所以目前去中都的话根本不现实,更别提我现在还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呢。
“任务完成了,走。”
我眨了眨眼睛,然后从长椅上弹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身旁的小巷里跑去。
带着腥味的风被我丢在身后,有些潮湿的地面上散落着画有暗示性画面的传单,发着霉斑。
隐隐约约,我似乎听到有嘈杂声从巷口传来。
有人呼喊着,追逐着我冲进了巷子里,嚷挤着。
而我则在拐角处被一双手牵住,景象变换间,我回到了那个小卧室里。
“哈……哈……”
大口呼气,我扑向床,企图搜寻着安全感,却在空中被一只手提起。
“脏。”
镜似乎有些嫌弃。
???
我回过头,歪了下脑袋,挑着眉毛。
我脏不脏管你什么事?还有,这是我的床欸?
我扑腾着小脚和手,可奈何对方力气实在有点大,挣扎了半会儿都没把我放下。
“你先洗一下澡吧。”
或许是想到了些什么,他把我丢在地上,然后走进了镜子里。
看着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他,我也莫名其妙起来了。
“莫名其妙。【人话】”
不过又能洗澡了,上次洗澡还是在半个月前呢,虽说也不是忍不了,但谁不喜欢自己白白净净的样子呢?
不过已经半个月了啊,没想到我竟然有些适应了这个社会的生活,或许,这也是一种天赋?
我摇摇头,爬起来,走到落地镜前。
金色的瞳眸被额前细长的发丝挡住部分,身后银白的长发被窗外的暖光熨帖地闪亮,她的右手手腕处,有抹嫣红。
看着镜中熟悉又有一点陌生的女孩,感觉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明明都开始适应了,却发现似乎还是有一种隔阂感,就像是有一堵墙横在思维与现实的界限上,阻塞着我的认知。
我明白,那是名为‘本我’的存在。
……
洗完澡后,我穿着新的长袍,躺在换新的被窝里,想闭眼,却发现毫无困意。
昏黄的光一直透过窗户照进来,永远都是这样,房间里寂静无声,而房间外,隐约可以听见欢呼声。
不知为何的,我心中的有些烦躁。
伸出右手,冷白的皮肤上似乎有道模糊不见的红印。
我又想起了刚进房间时,少年身上的血气,耳畔响起了他的话。
“脏。”
所以,他才会找个借口去给自己洗个澡吗?
我抿了抿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又弯了起来。
……
我想起了某天在屋顶上。
“你会杀人吗?”
我指着书对他说。
“当然会。”他瞥了我一眼,像看智障般看着我,“不过我不杀无辜之人,我所杀的人,都是该死之人。”
“那你会杀我吗?”
我又指着书问道。
“……”他噎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我会问出这个问题,“如果你妨碍了我的计划……”
“可你不是不杀无罪之人吗?我又没有罪。”
我翻得书页哗哗作响。
“……”
哼哼,看着他无语的样子,一股自豪感从心中涌起。
“你就是有罪。”
良久,他憋出这一句来。
“我没有偷,我没有抢,我不随意杀人,也不欺弱,我有着自己的底线,从不沉沦在这个黑色社会,难道这还有罪吗?”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我还干净的人了。
“不。”他在我疑惑地目光中摇摇头,“当沉昏成为主流,清醒便是唯一的罪恶。”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气愤的翻着书页,就差指着他的鼻子开骂。
什么狗屁道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啊,疯狂,腐败,无人性。”
他摊着手。
“那你也有罪,你不是要变革这个社会吗?那你就是最大的罪人,快点自裁!”
我也和他杠上了。
“我又没说我没罪,而且,虽然我说过清醒是罪恶,但——”
他把视线用遥望的光珠收回来,看向了我。
“我还要感谢你的清醒,让我看到这个社会还有变革的机会,所以啊,这个社会还有救,就靠我们这些罪人去赎罪咯。”
他半开玩笑的说道。
“在此之前,你就好好地去负责你的一尘不染吧,这个世界太脏了,对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