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自己与他第一次见面刚及髫年，因为过年时，偷喝了爹爹珍藏的酒又害怕被发现，迷迷糊糊跑出了家族，摔倒在城里。
若非当时被他相救怕是要丧于恶犬之口，本该对他很感激的，但楚凝雪却觉得他有些烦。
明明穿的破破烂烂的跟个小乞丐一样呆呆傻傻的，却满嘴道理大义什么未成年不能饮酒，给她训了一晚上，比那教书先生还烦人。
这小乞丐懂什么，酒剑世家的人不会饮酒怎地能行。
长安城中繁华无比，却也不缺啥乞丐，她是修仙之人，按理说本不该与他再有何关系。
但这家伙却就赖在了这附近，每次被那巡卫扔出了城，却不知怎的又跑回来。
练气期那会儿，每次出门后面总是有他屁颠屁颠地跟着，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却只见他嚣张地掐着腰。
“我救了你，所以给我吃的。”
她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要饭也能要的这么理直气壮。
楚凝雪给他些银子打发他走，本以为此事便也算结了。
但第二天却在街角又碰见了他，只是他衣服比上次更破，灰头土脸身上倒是没什么伤，脸上似是带着些委屈。
“银子被抢了，没吃上饭……”
他是这么说的。
看着小乞丐破烂的衣兜，她可算知道，这个傻子离了自己怕是要饿死在这儿，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过几口吃的真花不了她多少月钱，既然这小乞丐赶也赶不走，索性也就养着他呗。
然后她屁股后面便多了个跟屁虫，除了让他买酒倒是说什么便干什么，对她来说感觉还不错。
“日后说不定我还会教你修仙。”
“修仙？修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变强，为了长生啊。
她很想这么说，但为了在小乞丐面前光辉的形象她毅然说道：“当然是为了救这天下苍生！”
却见得他沉下心若有所思地，许久才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微微颔首。
她从那小乞丐的眼里看到了些别样的东西。
“为了天下苍生……记下了。”
待到金钗之年，小凝雪已经是筑基初期，已然踏上了修仙之路，更是成了被誉为“剑痴”的天才，被家族寄予厚望。
但许是她别扭固执的性格，根本不会与人好好交流，并不遭同辈的族亲待见。
“看她天天一副臭脸真讨厌。”
“剑痴？不就是有好爹吗……”
“她看过来了……快走快走，不然又要被打了。”
几个族人嚼着舌根从她身边匆匆而过，好似故意让她听到。
楚凝雪也只是埋着头一言不发，剑道的路是孤独的，她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纵然这样，看到同辈之人交流功法，有的还搂搂抱抱，有点……也是免不了的羡慕。
许是心态出了问题，几个月了她依旧卡在筑基初期，但她又不敢告诉爹娘，怕他们对自己失望，每日的修炼都好似在煎熬。
她蹲在后院的角落，无神地盯着天上，眼角划过一滴热泪，这是她第七次冲击筑基中期失败，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是石墙上冒出一个小脑袋，那傻子越过石瓦脚一滑从数米高摔了下来，起身拍了拍屁股，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抬手似乎想摸她的头，却被楚凝雪转身躲过，他垂着眼眉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从怀里摸出一个被压扁的热包子。
“不要哭了，给你吃的。”
瞧着他那天真傻笑的模样，心里没由地涌起一阵怒火，反手把他手中的包子拍到地上。
“你个臭乞丐不要再跟着我了！”
“浪费粮食……不好。”小乞丐小心翼翼地把包子捡起来，眼神看着她有些埋怨。
“吃！你就知道吃！你就是个傻子！给你的功法一页都看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粗暴地把他推到地上，抬起手没轻重地给了他几拳，好似将几个月的委屈全部发泄到他身上。
但做完这一切她便后悔了，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含着泪咬咬牙转身跑回屋内，翻找出几颗伤药回到后院。
却只见得地上留着两个肉包，那个小乞丐走了，第二天也没再见到他。
她有点后悔昨日的冲动，不过他不回来又能去哪儿呢？还不是得靠她才能活着，一会儿好好给他道个歉好了。
只是她边练剑便等，一直等到第五天那小乞丐依旧没有回来，她慢慢开始慌了。
虽说那小乞丐很傻，但巧就巧在他生了个不错的皮囊，万一哪个大小姐脑子抽抽，把他绑回家当童养夫怎么办。
到了第十天她再也坐不住了，翻墙跑出家族在长安城中找了一夜，终于在一处常去酒馆院里找到了他。
楚凝雪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得友善些。
“你在这儿干嘛，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他哆哆嗦嗦地转过头，捂着脑袋走到小凝雪跟前，眼神飘忽不敢看她，似乎是怕被她责骂。
“学……学酿酒……”
“这银子哪来的？”
“其实上次你给的银子没有被偷……别打我……”
看着她抬起的手，他下意识地抱着脑袋，身子颤抖着。
“我不识路不敢跑远……只是偷听差人说，山那头有位神仙。”
“只是我跑到山下，在那些山门前跪了许久也没人收我……”
看着他跪的紫青的膝盖，她心中满是难受，抿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上去轻轻抱着他颤抖的身子。
这长安城周围的山皆是空山，哪来的宗门神仙……这傻子又被人骗了。
“我我学不会修行，不敢回去……记得你喜欢酒所以……”
“傻子！”
“对不起……”
虽然他们早已熟悉，但这次的肌肤之亲却是她感觉最棒的一次，以至于道心都稳固了不少。
“傻子，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那小乞丐愣了愣，思考了半天才浅声说道，“就叫我墨鱼吧。”
“墨鱼？什么鬼名字，不会是现编的吧……还是叫你小乞丐好听。”楚凝雪摆摆手强硬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