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沐青云回屋时,房间出奇安静,小狐狸裹着被褥,只露出小脸,睡的香甜。

抛开刚刚那事不谈,这几天又受她照顾了,沐青云非常清楚照顾一个人有多累,多让她睡会儿也是好的。

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圈养自己,差点把自己给养成一个只会嘤嘤嘤的小北鼻!

戌时,星月交辉。

小狐狸昏昏沉沉醒来。

这一觉睡的着实安心,身子被那股残留在被窝中的阳元气息烘烤的暖洋洋的。

“沐青云……我口渴了。”

她弱弱朝外边唤了一声。

很快,男人进到屋内,倒了杯温水,送到她嘴边。

女孩伸出粉嫩舌头舔了舔,意识到现在自己不是狐狸,又咕噜咕噜小口咽下。

“你要再不醒我就偷跑了。”

沐青云吓唬她。

“没关系,我闻见气味也能找到。”

她那鼻子就是外挂,说能找到就能找到,沐青云只得叹息起身:

“唉……你收拾收拾,我们子时出发。”

叮嘱完,转身就要离开,可刚背过身就有对小手环让脖子。

呆六就跟个挂件一样悬在背后,沐青云被勒的有些难受。

“我腿麻了…捎我一程,谢谢了。”

无奈,只好把呆六背去换衣服的耳房。

等换好新装,沐呆二人小吃一顿,在子时来临前出了宅院。

沐青云没有老家,唯一能称作是家的,就是那五线小城里的孤儿院了。

之前也有提及,他沐青云是牛皮菜,所以大多时间都在孤儿院帮忙。

那里有他最为敬重,年过古稀的院长老太,三俩同龄玩伴,都以兄弟相称。

“要是没人领养你,我就早早下手了。”

“那我可能会被拷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先说好,熏香的事还没完。”

呆六气鼓鼓,“你明明也打了我的头。”

两人开始争执。

子夜凌晨,走街过巷还少有人烟,大多都西装领带夹着个公文包,叼着烟,低头走着。

这时才完全听懂四爷的话。

鬼门大开,活人不是活人,死人不是死人,阴阳颠倒,死人都成了活人。

光是这一条街上,来往鬼魂都不下半百,他们目光呆滞,缓缓朝故乡而去。

执念驱使着他们,而他们又是谁的子女,又是谁的至亲,如今阴阳之隔,远远看上一眼已是万分不易。

卯时,破晓,天色见明。

呆六小手被沐青云握在掌心,她打着哈欠,不叫苦也不叫累。

“还有一段路要走,还是我背着你吧。”

她有些倔强,摇头:

“这是你回家的路,我自然是要陪着你走完的。”

想不到还是一只遵循仪式感的狐。

等到太阳出来,天照样是阴沉沉的,小城里的人们思想还没放开,对今日鬼节多少有些避讳,出门的活人远不及返乡的鬼魂多。

一些家户门前早早摆上饭碗,碗里是普通米饭,米饭上插着三炷香。

这倒不是给返乡的鬼魂吃的,而是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鬼,算是积累一次不大不小的阴德。

而今天最忙的还得是门神,户神。

这两个门板的叫门神,一个门板就叫户神。

有的贴着哼哈二将,有的是秦琼尉迟恭,各有不同但都是门神,怕的就是一些不守规矩的鬼魂乱窜门。

“……”

七爷八爷:“……”

“看什么看,你有意见啊?”八爷还是那副大黑脸,握着大锁链,瞪着沐青云。

“我说来辞别的时候家里没人,原来是兼职来了。”

沐青云上下打量着二位门神,相比鬼差,门神似乎看上去更神圣一些。

七爷眯着眼,镇定自若,完全没有见到同行时的尴尬:

“我们本人并不在场,这只是千万中的一点。”

这个沐青云当然晓得。

要不然又是当保安,又是当鬼差,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当然沐青云也很想问问他们工资收入怎样,主业副业都有肯定很高吧。

“去去去,别在此地逗留”八爷黑常无情赶人。

沐青云负隅顽抗,解释道:

“等等 等等,我就住这儿。”

“路引呢?”

“没路引,用差牌吧。”

“也行。”

寻常鬼魂进出都要路引,而鬼差不同,差牌就是门禁卡,旁边就铭刻着鬼差生前信息。

七爷接过一看,嗯,没错了,摆摆手让道放行。

沐青云进入院门,忽然刮起一阵风,扫起一地落叶。

秋意慢慢过去,将至的是寒冬。

内院传来稚童嬉笑打闹声,沐青云下意识想要逃避,他还没有那份勇气面对阳间在世的故人。

然而呆六的小手把他留在原地。

沐青云回避眼神……

窝囊的很,明明面对追杀时,最后也没想过要逃。

“沐青云,我把你照顾的很好,对吧?”

“…嗯。”

虽然很难以启齿,但这是真的。

“那就不需要让家人操心了。”

小手又紧了些,算是给足了勇气。

两位稚童带来清风,扫开树叶,目光汇聚门前时,居然止住动作。

很快,其中一个眼眶泛红,接着“哇”地一声哭出来!

哭声会传染,另一个也哭了。

沐青云认得这俩孩子,他们是双胞胎,父亲下海打鱼死的,母亲过劳而死。

“怎么了怎么了?”少女扔下手中扫帚,赶来外院,见俩孩子嘤嘤嘤的在哭,赶忙上前安慰。

“…青月。”

沐青云有所触动,脚步后撤。

那女孩叫沐青月,同样是个遗孤,从小勤快懂事又听话,但因为是女孩,所以领养的人……

青月大多时候受了委屈又宣泄不出,被人占了便宜只懂隐忍,和人吵架没两句就会哭。

那是天生的自卑,大多时候都需要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只可惜……

“不是说了今天不准哭的吗?哭什么哭?”

少女凶到。

其中一个最小的稚童指着门口,带着哭腔支支吾吾:

“我刚刚…刚刚见…见到二哥了……”

说完,又大哭起来。

青月猛然扭头看向门口!她眼中带有期盼,可最后在现实下消弭。

她二哥已死,这是不可逆转的现实。

少女很快振作起来,只是擦擦眼睛,牵着稚童回到内院。

沐青云原以为她也会跟着垂泪,可现实恰恰相反,她表现的比想象中还要坚强。

但这样反而更令逝者心疼。

「青月」的成长并不是自己想要去适应,而是不得不去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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