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举起手，五指如同遇到高温的蜡烛一样融化，露出漆黑的原油状暗影物质。
“您看，从它们的成色来判断，我可能只剩下十几年活头了......”他的声音愈发落寞。
莉兹尔虚眯着眼，刚刚那点喜悦转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火气。
“哦，变回去吧。”
能不能快把你那玩意收回去？闪我眼了！
很明显，从人形变成影魔的过程不是什么全年龄都能看的片段。
“......”
卡尔默默把手从暗影物质里掏出来，眼睛望向莉兹尔。
“我要说的就这些，殿下，我只是有一点点想让您入魔的想法，但还没做出任何行动。”
“那你那天晚上在现场干什么？”
“殿下，我可是影魔，有能力不用岂不是太可惜了？无聊的时候隐匿起来看看哪里有热闹不是很有意思吗？”
卡尔的话非常合理，任何人有这种能力都不可能不用的。
融入黑暗哎，快赶上隐形了，这不用来偷窥....咳咳...这不用来偷听人家说话吃吃瓜也太可惜了。
等等。
偷听？
情报！
莉兹尔猛地一拍脑门，跳起身来朝卡尔走去。
卡尔被吓得一颤，还以为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呢。
“当我的情报官吧！”
莉兹尔小手在卡尔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两下，脸上满是喜悦之色。
“......？”
卡尔被她的突发奇想给弄懵了。
“帮我搞情报，我给你一切待遇从优，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莉兹尔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现在她可是大户，满戒指崭新的金币还没花呢。
“殿下，这个...”
“你帮我搞情报，我想办法帮你们影魔种恢复席位。”
好吧说这种话她是有点心虚的，她一个小破城城主，哪来的影响巴鲁斯帝国议会格局的能力？
可既然他都说了自己在其他的世界做到过，那先许下这个承诺也无妨。
反正卡尔自己都说了，他就十几年的活头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哎呀管他好不好的，这个影魔可不能跑了，天生的情报人员啊。
莉兹尔只觉得这个其貌不扬的卡尔真是越瞅越顺眼。
“殿下...”卡尔还是一脸难色。
“你就说怎么能答应吧，条件尽管提。”
这就是有钱的底气吗？莉兹尔不禁为自己的表现点了个赞。
“......”
卡尔垂着脑袋思索了很久，莉兹尔的眼神实在是火热，搞得他很不好意思。
“您不介意吗？我....很恶心的....”卡尔的语气很勉强。
作为影魔，年轻时他也曾在巴鲁斯的军队中任职过情报官，干这种事他是有经验的，但几乎没有魔物会待见露出原形的影魔，连魔物都这样那就更别说人类了，不化形他都不敢暴露在光亮处。
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而且刚才看到莉兹尔眯眼的样子...
他确实挺在意的。
啪！
莉兹尔双手一合，紧紧捏住了他的左手。
“我不介意，你不信可以当我面变，你一点都不恶心，影魔先生，请务必让我给你提供展示自己能力的舞台。”
她是真的不介意，多恶心都无所谓，反正全是圣光。
感受着左手上的温热，卡尔又思索了片刻，随后自嘲着笑道。
“那我真的变了哦？”
“你变吧。”
莉兹尔的深蓝双眸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回复得很是自信。
卡尔暗叹一声，上一个这么说的小姑娘，已经因为精神错乱变得疯疯癫癫的了。
......
卡尔的脸上出现了斑斑点点的圣光，很快便如同太阳底下的筛子一样，看不见多少皮肤了。
糙，好刺眼。
不行，不能眨。
莉兹尔的眼里全是白光，她感觉自己都要被晃瞎了，直视太阳都不见得比这个强度大。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每一秒对莉兹尔来说都很是煎熬。
不知道眼部肌肉还顶不顶得住...
......
“好了，殿下，够了...”
莉兹尔的眼睛被一只颤抖的大手蒙住，卡尔声音有些激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我愿意，殿下，我愿意....”
“你的所有要求我都会优先满足，请放手去做吧，卡尔。”
“卡尔...”
“影魔已经死了，卡尔先生，我们在郊外的树林里发现了被绑起来的你。”
“......是，小城主，哦不，城主大人。”
卡尔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
......
几乎所有人都反对莉兹尔的决定，连亨利都不例外，艾莉卡作为外人不好插嘴，嘟囔了一句“影魔不可信”便早早地回店里了，剩下来的反对者都有着自己的说辞。
休姆：影魔是独来独往惯了的种族，忠诚度成疑
莉兹尔：我相信他
亨利：卡尔毕竟是魔族，太神秘也太危险
莉兹尔：跟没有情报网的危险比起来不算什么
桃乐丝：很难保证卡尔不会突然对你不利
莉兹尔：出问题我自己承担，再说还有乌鲁斯和你呢，你难道对自己的实力不自信？
一句话给桃乐丝呛得再也开不了口。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抱着剑的乌鲁斯。
乌鲁斯一个字也没说，而是一脸宠溺地看着莉兹尔。
她做什么都对。
场内的讨论，站在旁边的卡尔全都听到了耳朵里，不管怎么说，废土城到底是莉兹尔说了最算数的，她坚持意见，其他人也不好再争辩什么，毕竟莉兹尔几乎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固执。
安顿好卡尔的工作后，第二天，莉兹尔又重新为卧底的事发起了愁。
跟卡尔的对话看起来非常重要，但对她而言就像是看了场电影一样，以后的事怎么怎么样她还没那个精力去管，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抓卧底。
虽然伊萨侯爵的卧底明摆着是冲着贝尼来的，但难保他们不会对自己的出城部队动手。
因为抓卡尔的缘故，莉兹尔又鸽了埃兰克两次约定好的袭击，再不出兵的话，她感觉自己都要亲自去塔斯堡把钱还给他了。
可亲临过一次袭击现场的莉兹尔说什么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那种小规模的战斗上，她不去现场的话，乌鲁斯肯定也不会去，桃乐丝再厉害也是个女孩子，她还没有指使女孩子上战场的习惯。
那问题就又来了，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军队被割草了怎么办？
莉兹尔思考了很久，最终得出了结论。
这是军事相关的事，患得患失的她掺和个什么劲？
于是莉兹尔顺理成章地把袭击事宜全权交给了亨利负责，再有伯爵的情报传来，亨利只需要问她出不出兵，剩下的就不归她管了，亨利要什么她给什么就行。
吃过午饭后，莉兹尔照常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询问休姆的工作进度。
办公室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休姆，一个是他找的副手菲尔福，看到她的到来后，二人面面相觑，看起来很是古怪。
莉兹尔坐在自己桌前，不解地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率先开口的是休姆。
“城主大人，调查工作有进展了，菲尔福的判断十分准确。”
“哦？”莉兹尔精神一振，“干得漂亮，这么快就有头绪了？”
“不仅是有头绪...应该说已经有答案了...”
“是谁？”
“......”
休姆看向菲尔福，脸上有些不忍。
菲尔福得到示意后，向前一步，将资料放到桌上。
“城主大人，是...普丽塔大姐...”
“谁？”
“问题出在普丽塔大姐身上...”
菲尔福不安地低下头，像做错事了的孩子。
莉兹尔如遭雷击，瞳孔剧烈收缩，眼睛瞪得老大。
系统及时出手，冷静下来的她连忙翻开桌上的资料仔细查看。
上面记载着一条又一条详细的线索和证据，最终汇总成了二人的结论。
【综上所述，已知普丽塔及其家属泄露领主府机密至少六则，废土城重要情报若干，城主大人个人信息若干，尚且不知情报交易对象底细，推测交易对象和袭击人员仍潜藏在城内】
这份资料逻辑清晰，信息全面，大多能相互印证，容不得她不信。
纸张一页页翻过。
莉兹尔沉默了好久。
她感觉自己理应像个崩溃的孩子一样，大声吼着“不可能”，将资料狠狠地摔在休姆和菲尔福脸上，然后再对办公室里的易碎物品摔摔打打，将本应存在的负面情绪全都宣泄出来。
可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这么冷静啊？
普丽塔对于莉兹尔而言早已是母亲一样的存在，她悉心照料了莉兹尔十一个年头，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如果说让莉兹尔回到原来的世界，她最放心不下的，肯定还是普丽塔。
那个从不跟其他女仆聚在一起嚼舌头打扰她清净的女仆长。
那个让她十指不沾春阳水，替她承担了所有劳动的奶妈。
那个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的身心健康，夏天给她扑流萤，冬天给她暖被窝的温柔女性。
这么好的普丽塔，居然会...
“她现在在哪里？”
莉兹尔的声音非常清冷。
“会客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