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轩接起电话，随意地应了一声，听见戴珊珊活力四射的声音。
“嘿！在周六的这个点打电话确实是有点早了，不过从你的语气来判断应该是醒着的吧？”
“是早就醒了，不过就周末而言确实很早，希望听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仿佛是被她的话所提醒，方明轩打了个哈欠，对面的声音却依然明朗。
“理由嘛倒不是多复杂，只是想找你出来玩玩而已，不过由我来支付全部开销。因为前段时间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嘛，一直想找个机会弥补一下，正好今天腾出空闲，才不是因为觉得无聊所以逃避训练……嗯嗯，这个理由不知道合不合适？”
方明轩凝视着空荡荡的桌面，对于离开这里心生向往，于是在心中默默将一万字篇幅和两天的空闲时间做了下衡量，随后身体往前一挺，轻松地离开床边站起来。
“我认为非常合适，我们在哪见面？”
*****
半个小时之后，方明轩和戴珊珊在商场门口碰面，她很少见地没有穿运动服，取而代之的是宽松的连帽衫外套，里面的T恤上印有夸张的英文字母和一张人脸图案，下身则是牛仔短裙和帆布鞋。
自然也是一副便于行动的样子，不过似乎透露出了她虽然想转换风格却不怎么会给自己搭配服装的悲剧现实，从而看得方明轩有些发愣。
她察觉到了方明轩的神态变化，故意压低身子露出笑容向他问道:
“我的新衣服如何？是不是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嗯，确实是和从前的风格不同了。”
方明轩担心说得太清楚会很煞风景，戴珊珊却把这种不清不楚的回答当成是给自己的赞美，用单纯的笑容将它接纳下来，接着又用带着点埋怨的语气说:
“最近这段时间不是学习就是训练，每天都要穿着运动服跑来跑去，虽然我本身也挺喜欢运动，可这样无缝衔接的生活状态也让人吃不消啊。人家都说学习累了可以活动一下来放松身心，我却连活动身体都成了例行公事，已经不能当成放松的途径了。”
“毕竟是最重要的时期，熬过这段时间就轻松了吧。”
“话是这样说，但要是不做点真正放松身心的事我是要发疯的。哎，不多说了，咱们快点进去。”
方明轩依稀记得今天是戴珊珊来向自己表达感谢的，到头来原来是让她来放松心情。
总之在她的催促下方明轩和她一起来到商场四楼的VR体验店。店里回荡着小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墙上挂着的电视里播放有卡通风格的游戏画面，旁边还有几台外形类似宇宙飞船的设备。
戴珊珊非常兴奋地环顾一周，然后大方地拍拍胸脯说:
“就是这里了，你想玩什么都可以。”
“你不是已经没有钱了吗？这里随便玩一段时间花销就会很高。”
“安心啦，前段时间亲戚家的小孩说很想玩vr，就缠着他妈妈充了这家店的会员，结果现在又不感兴趣了。我一听见这消息立刻就把机会把握在手中，所以今天算是免费游玩，不要带有任何心理压力。”
这可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方明轩对那些卡通游戏不感兴趣，毕竟现在的vr产业发展程度有限，还是视频短片的效果更加真实。于是他们坐到类似宇宙飞船的设备里面，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选择了一个名字包含有“隧道”和“惊悚”这些字眼的视频。
在选择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怀有一丝期望的。在vr技术的加持下，这短片要是能让自己体会到身临其境的恐怖感就好了。
方明轩已经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会陷入困境，是因为将太多心思放在描绘男女主人公的感情戏上。但实际上那些剧情可以不是重点，无论女主是青梅竹马、战斗的同伴还是咖啡厅的侍女，既然是科幻恐怖类题材那就应该着重将笔墨用在营造恐怖的氛围和紧张刺激的战斗上。
而vr这种给人身临其境体验的技术正好可以作为灵感的来源。
戴着vr设备的方明轩视线中光芒一闪，一开始有些刺眼，但光芒渐渐地缓和下来，进入一个阴森的界面。方明轩心中充满期待，对于自己眼前即将呈现一个怎样恐怖又刺激的世界，他的心情是紧张和兴奋并存的。
但事实却让他失望了。
确实是恐怖短片，但一点都不像是正儿八经的恐怖片，而是那种拿来吓唬小孩子的卡通动画。
矿车在完全没有真实感的铁轨上快速移动，旁边洞壁上的岩石纹路明亮清晰，偶尔会飞过一些棱角分明的蝙蝠，根本就是众多方块和三角形的聚合体。
从坍塌的洞壁向外看去，动作笨拙的巨人在缓慢地移动，他们在隧道上跨来跨去，每一步都能掀起一片5毛特效做出来的灰尘，再加上一点点屏幕的震动效果。还会不时地从破损处把手伸进来作势要把人抓走。
可关键之处在于，长得像蓝精灵一样的巨人怎么能让人害怕得起来呢？
视频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方明轩很想捏一捏自己的鼻梁，却发现那里被vr眼镜给挡住了，心情就变得更加糟糕，恨不得这视频在下一秒就结束。
当他终于把vr眼镜取下来时，觉得自己被耍了一把。
扭头去看戴珊珊，从她脸上看见不甚满意的神情，方明轩赞同地点点头。
“如果我再年轻个十岁的话，也许会觉得它有恐怖的地方。”
“看来不能完全相信店员的推荐。啊，不过可以相信消费者的建议，我记得我的亲戚说过’过山车’非常刺激。”
这一次遵从了戴珊珊的选择，同样是不太真实的画面，不过刚开始没多久方明轩就察觉到了与刚才不同的地方。
过山车在缓慢地爬升，转过头就可以看见附近的高山和远处的大海，水面波光粼粼，海豚跃出水面时会掀起一片浪花。
画面效果比刚才有所提升，方明轩这种有轻度恐高症的人已经感觉到了压力。
过山车爬升到最高处时有一个短暂的停顿，方明轩紧绷住身体，看见耀眼的太阳在视线正中心释放能量。
过山车开始极速下坠，远处细长弯曲的轨道转瞬间便近在咫尺。周围景物飞快地后退，有飞鸟和鹿的身影一闪而过。
分明只是画面而已，方明轩是有心理准备的，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他仿佛听见风在耳边呼啸，强大的离心力拉拽着自己，猛烈撞击着脆弱的心跳。
在过山车冲进水底时他握紧了拳头，一只大白鲨张着嘴袭来的过程中他差点尖叫出来。
随着过山车的起伏，画面的变迁，他的手握得越来越紧，短短几分钟的视频带给他的视觉冲击是远超预期的。
视频结束之后，方明轩怀着意犹未尽的心情取下vr眼镜。
“虽然被吓个够呛，但这就是它应该达到的效果。让人体会到强大的视觉冲击，却又不会身处真正的危险之中，这才是vr的魅力啊！”
方明轩也忘了要靠它去寻求灵感的目的，只顾着和身旁的人分享自己的优秀体验，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和戴珊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抓在了一起。
方明轩曾有过疑惑，自己握拳握得那么用力，为什么还没感觉到指甲刺入手心的痛楚，这下明白了。因为紧贴着手心的是另一个手心，而不是自己的手指。
戴珊珊的手比方明轩接触过的其他女生的手要坚实有力一些，这是一只运动员的手，把它握住的同时也被对方紧握着。正因为被这么用力的回握，方明轩才会有充实、饱满的感觉，才会突然得到了安定，在最紧张的时候没有尖叫出来也许正是这个原因。
但即使这样戴珊珊的手与方明轩的对比起来也是柔弱的，她的手指依然纤细修长，指肚柔软，指节明显，若是握成一个团，方明轩仍然可以轻松地将它握在手中。
方明轩僵得太久，戴珊珊不安分地动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尴尬之处，连忙松开手。戴珊珊把手缩回胸前用另一只手轻抚着，故作镇定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视频确实不错，但一直坐在这里看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咱们去那边活动一下吧。”
“说的也是，既然是vr，那就得自由活动才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两人心照不宣，谁都觉得这种情况下没法再若无其事地待在对方身边继续看视频，于是他们离开设备，来到先前被方明轩嗤之以鼻的游戏区。
方明轩觉得可能是自己对vr技术的发展有些成见，他居然在一堆游戏里找到了一个画面看起来还行的科幻射击游戏。
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东西，方明轩当即做出决定，没有一点主见只想充分放松身心的戴珊珊很快就同意了“突突突”是个适合释放压力的方式。
随后播放的开头CG让方明轩喜出望外，它的画面效果比刚才看的视频短片更好。故事开始于一艘前进中的宇宙飞船上，窗外是一片浩瀚的星海，众多星云在以黑暗为底色的宇宙间绽放着优美的形状和绚烂的色彩，更有恒星璀璨的光芒点缀其间，一条明亮的星河从画面中间穿过。
除了这些惹眼的颜色之外，还存在着光芒无法照亮的部分，那里的黑暗仿佛比时间更加深远，隐藏着无限的恐怖和虚无。
在这样辽阔的星海里，就连巨大的宇宙战舰都变成了天空中的一只小鸟，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
这就是主人公的视线向窗外一瞥时看见的景象，很快画面一转，视频里出现一个长着方正的脸，将胡子和头发都剃得非常整齐的军官人物。他诉说着故事背景，给出一个战斗的理由，又展示出一个与地球非常相似的蓝色星球。
随后是振奋人心的鼓励、飞船在宇宙中前进的画面，运输船降落，角色走出舱门，开始教学关卡。
动画CG结束之后画面短暂地一闪，实际操纵时的画质比CG要差一点，但方明轩非常欣慰的是敌人全都是机器人，棱角分明的武器装备和战斗机甲总比棱角分明的蝙蝠要好得多。
他按下手柄上的按键，手心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画面里的角色射出一串子弹将敌人击倒。炸裂时爆发出来的火花很刺眼，自身被击中时屏幕亮着的红色警戒灯很有紧张的氛围。
当自己的队友（是npc，不是戴珊珊操纵的角色）被杀死时会迸发出一片血雾和残肢断臂。
方明轩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其他人都不选择这个品质更好的游戏，很明显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在厨房里过家家更加适合他们，特别是坐在旁边观看的家长心里会这么想。
但这样的血腥和紧张对方明轩来说正好，他轻松地通过了教学关卡，操纵手柄杀了个爽。一旁的戴珊珊也没遇到困难，两人一起结束教学关，接下来进入正式任务。
在这里可以定制人物形象和衣着，还能选择不同的武器搭配，给它们换上自己喜欢的涂装。
最令方明轩惊喜的是，这个游戏居然有开放世界的设定。方明轩可以在任务开始之前在运输船上的各个区域自由行动，与NPC和其他玩家交流。而且一同游玩的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整备室，如果操纵者在忙于其他事情忘记锁整备室的门的话，其他玩家还可以擅自闯入。
方明轩就是这样进入戴珊珊的整备室的。
其实队友之间的交流只要直接开口说话就好，但既然游戏准备了这样的功能，那他就想体验一下，亲自去对方的整备室里确认她的外观和装备。
然而当他推门进去时却并没有看见戴珊珊整装待发的模样，而是看见一个只穿了基本内衣的女性角色站在衣柜前，还在专心地挑选想要换上的衣服。
他的出现让戴珊珊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连忙用手挡住身体，同时冲他大喊：
“笨蛋，快给我出去！”
“呃呃......”
方明轩正在不知所措，脑袋上又被敲了一下，是真正地被手柄握把给敲了。于是他匆忙说了声“抱歉”转身就逃。
来到舰桥上后方明轩才慢慢地反应过来。
“可这只是游戏而已啊！”
没有多余的对话，戴珊珊已经做好出发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