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祭祀死了。
但是留下了一堆谜团。
圣火随着白袍祭祀的死亡而消散。
想起祭祀死前和自己的对话，诺亚有道理去怀疑，白袍祭祀可能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东西。
某种仅仅是窥探就会招来死亡的东西……此时就依附在诺亚身上。
难道是那团混沌的本体？
诺亚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他的猜测应该没错。
安娜的复活仪式里……可能掺进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正是因为那些奇异的存在，才导致安娜原本必定失败的仪式出现变化，进而成功地将诺亚从死亡女神的身边拽了回来。
问题在于——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邪神？古神？旧日支配者？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反正光看一眼就要别人变成肉球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诺亚一想到自己背上可能纹了个比撒旦还恐怖的大章鱼，他的鸡皮疙瘩就开始风起云涌——他被自己吓到了。
他身上的秘密可能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
“希望我不是被什么古神附体……”
诺亚小声自言自语两句，想起前世看到的可怕而怪异的仪式，抖了三抖。
他可是听说有些疯子为了呼唤古神，甚至会频繁地奉上鲜血和断肢，要不然就是找个黑黝黝的地方，召集一堆精神病开银趴。
可惜白袍祭祀没能吐出实质性的线索。
所以诺亚也无法进一步推断自己的状态，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想通之后，他的害怕来得快去得也快，诺亚马上镇定下来，把目光投向战场里的其他地方，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
说不定还能凭这张脸再多吓死几个白袍。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四名白袍祭祀在最初的一击消耗了大量圣火，方才是抱着清扫战场的想法前来。
没想到他们一上来就被两位不灭者袭击，大意之下没有闪，又被诺亚莫名其妙地弄死一个，此时已没有太多的抵抗能力。
爱莉雅成功地又斩杀了一位白袍祭祀，此时用剑撑着身体，跪在地上，慢慢恢复人类的躯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安娜则仍然在与最初的对手以武会友——对方发现魔法对安娜不管用，所以这会也开始动用拳脚，准备把安娜的骨头拆光了再说。
一个仪式魔法师和一个教会祭祀扭打在一起，各自抡着王八拳朝对方脸上招呼，你一个升龙拳，我一个撩阴腿，打得那叫一个势均力敌，不可开交。
这画面不能说邪门，只能说相当离谱。
终于，在鏖战数分钟后，安娜以被拆掉六七根肋骨作为代价，成功将对方祭祀打晕过去，随后她骄傲地挺直自己的脊背，高高举起手，宣告自己的大获全胜。
四名前不久还压迫感十足，仿佛高难BOSS的圣火祭祀，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整了个团灭。
……
……
圣火消退。
四名白袍祭祀皆失去作战能力。
爱莉雅与安娜先后变回人形，由于遭到圣火焚烧，她们的盔甲与外衣悉数成灰，两位少女雪白无垢的胴体随之暴露在外。
诺亚识趣地捂眼不看，但在此之前他已不可避免地看了两眼爱莉雅，看到对方胸前丰腴的饱满和纤细的腰肢，还注意到爱莉雅的背上落着一道伤疤。
随后爱莉雅在战场上随便捡了两三件盔甲，暂时套在身上，又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脸色还是很难看。
安娜就更简单粗暴一点。
她直接扒拉被自己揍晕的白袍祭祀，从他身上薅点战利品。
等到她换上白袍祭祀的衣装，像个小女生似的原地打了个转，最后满意地笑了笑，光着脚啪嗒啪嗒地就跑回诺亚面前。
“报告会长！”安娜举了个别扭的军礼，得意洋洋地说道，“安娜·卡洛儿完成任务，请发放报酬！”
“发你个头。”
诺亚上去就给安娜一个脑瓜崩，“事情还没完呢，回去再说。”
“还没完？”
安娜眨了眨眼，抬头望天。
象征试炼结束的白光尚未出现。
哪怕四名白袍祭祀已经被击败，这座古战场仍然没有放他们离开的意思。
奇了怪了。
安娜挠了挠头，小声嘀咕起来：“没道理啊，这试炼到底怎么回事？话说回来，咱们现在经历的是被篡改后的历史吗？怎么跟书里没几个字能对上的？”
诺亚想了想，默默看向不远处的爱莉雅：“我倒是觉得完全相反。”
安娜隐约明白了诺亚的意思，也转头看向那位不灭者前辈：“你的意思是说……历史欺骗了我们？”
“这并不是一段光辉的历史。”
诺亚想起法师塔的崩坏，想起圣火降临的大清扫。
整座战场被烧成焦土，万米之内生灵死绝。
战争固然残酷，但也没有残酷到不分敌我双方的程度。
诺亚放下剑，又闻到风里焦炭和死亡的味道，低声感慨：“如果圣火教派的降临是公国的计划之一，那么他们之后会想方设法抹去这段历史，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献祭队友可不是什么光荣之事。
尽管事后可以用【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这是必要的牺牲】来解释，但想必还是会给后世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公国为了稳固民心，一定会想方设法，更改或隐藏历史。
在诺亚原本的世界里，某些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东西就是这么干的。
安娜撇了撇嘴，刚想借机讽刺公国的皇室成员，转头又觉得不对：“历史书的问题倒是能解释……可咱们现在也不是在历史书里啊！”
他们现在身处高塔，体验的是高塔中幻化出的景象。
而艾瑟高塔是调停者艾瑟的记忆，是记忆所延伸出的试炼。
在此之前，所有攀登高塔者，所看见的都是和历史书上别无差别的景象。
法师塔不会突然爆炸。
圣火未曾降临。
攀登者将扮演艾瑟，推倒法师塔，逆转战局，成为英雄。
九百多年，每个攀登者都是这么过来的。
唯独诺亚等人的此次攀登出了意外。
不管怎么想，问题似乎都出在诺亚他们身上。
“或许不仅是历史，被篡改的还有记忆。”
说话的人是帕斯卡。
诺亚和安娜回过头，发现帕斯卡被雪莉驮在背上，脸上的红晕已消退许多。
离谱的是，雪莉不知怎么了，紧紧地闭着双眼，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着下一秒就连鸟带人一块儿翻车。
考虑到帕斯卡的状态，诺亚连忙让雪莉睁眼：“你眼睛闭这么牢做什么呢……驮稳点，别晃，等会儿她要炸了我们就得被自己人团灭了。”
雪莉则仍然不肯把眼睛睁开，委屈巴交地说道：“我不敢……”
诺亚愣住。
怎么的，她睁开眼就会暴毙不成？
没想到雪莉还真是这么想的，嘴唇嚅嗫片刻，怯生生地说道：“雪莉都看到了，会长你活活把一个教会祭祀给丑死了！”
他有时候真挺佩服鸟姑娘那思维的。
诺亚眼角跳了跳，“他那不是丑死的……而且，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脸。”
“也对哦……”雪莉歪了歪脑袋，“那会长你是怎么把他丑死的？”
“我那就不是……算了，回头再跟你解释，这事儿我自己也挺摸不着头脑的。”
诺亚暂时放弃跟雪莉讨论逻辑问题。
他让雪莉站定，免得摇摇晃晃再出意外，接着就看向她背上的帕斯卡。
帕斯卡明白诺亚的意思，继续之前的话题：“高塔是调停者的记忆，但调停者在成为调停者之前，和我们一样，只是普通的生灵。”
诺亚心想我们这队伍里就没几个普通的——他本来以为自己挺普通，现在看来他好像也不是个善茬。
“所以，你的意思是……”诺亚总结了修女小姐的意思，“调停者艾瑟被修改了记忆，这导致高塔的内容变得和虚伪的历史一样？”
“很有可能。”
帕斯卡想了想，又说道：“高塔的存在至今都是未解之谜，但从【记忆】的角度切入，我想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诺亚点了点头，再转过身，看见爱莉雅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这位高塔幻化出的NPC换上略紧的盔甲，满头银发随风飘摇，站在诺亚的面前，双瞳中的澄澈干净如初。
诺亚顿了顿，决定向爱莉雅……或者说爱莉雅背后的某些存在摊牌。
“而我们刚才经历的是真正的历史，是隐藏起来的记忆？”
“是的。”
爱莉雅予以回应。
她静默地注视诺亚，缓缓露出一个友善而充满歉意的微笑。
“关于这件事，我很抱歉……诺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