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娜离开的时间很短，中间没有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随着心情逐渐平复下来，陈娜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吃掉了手里的面包和牛奶，面包没有什么味道，牛奶也如同不小心落入了面粉的自来水，但是肚子里的饥饿感让她不得不把这些难以形容味道的东西咽下去。
手机又收到了电话，是妈妈打来的。
“喂，妈妈。”
“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你妹妹怎么样了！”
劈头盖脸就是妈妈不由分说的指责，不过遇到了这种事情，妈妈有些焦躁也很正常，倒不如说还能平静说话才有些不正常，陈娜也没有怪妈妈。
“刚才……去帮妹妹买水……妹妹……医生说妹妹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那就好……”妈妈松了一口气。
“那个……你们……”陈娜若有若无地停顿了一下，“现在是赶来的路上嘛？”
“嗯是的，你爸正在开车，现在可以看看小春吗？”
“嗯可以。”陈娜拉开病房的门，看了一眼睡在病床上的妹妹，比刚才好像是好点了，仿佛能感觉到妹妹胸口呼吸带来的起伏，陈娜一时竟看得入迷起来。
“小雨？小雨？不能看吗？”
“哦！当然可以！”妈妈的催促叫醒了陈娜，把她从无迹可寻的回忆中拯救了出来。
摄像头毫不留情地对着虚弱的小春，展现着很少显露出来的脆弱，当然，幸好摄像头的另一边是妈妈。
“看起来……”妈妈的语气比刚才平静了一些，看起来小春的状况比妈妈想象的要好，“没有很严重吧？”
“医生说要住院观察。”陈娜重复了一遍刚才已经说过了的话。
“嗯……”平时健谈的妈妈现在好像也没什么话好说。
“有什么等来了再说吧，我先挂了，还有，爸爸要慢点开车哦，没严重到要开快车赶来的程度。”
“行，挂了。”
爸妈赶来应该还有一两个小时，陈娜伸出手，摸了摸春茜的脸颊，很柔软，如同棉花糖一般轻盈，接着抚摸着春茜的头发，早在刚放暑假的时候染的蓝色，不久后就变成了绿色，可能在大部分人眼里女高中生染发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医生和护士好像都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当然也可能是陈娜多虑了。
“嗯……”小春突然发出了声音。
“小春！”虽然只是简单的、微弱的一丝喘息，但已经足够让身为哥哥的陈娜激动不已了，马上凑上去，询问妹妹的状况。
“哥哥……”
“小春……”陈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像是年幼时与喜欢的女生讲话，不知道从何说起，“你醒了……”
春茜点点头，紧接着咳嗽了几声，陈娜这才反应过来，从刚才的购物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点水吧。”
“嗯……”
春茜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陈娜把水瓶放到旁边的小台子上，轻轻把妹妹扶起来，接着端起那瓶水，放到了妹妹的嘴边，春茜喝了一小口，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喝了。
那一口水很少，少到瓶子里的水位几乎没有变化，那点水真的能起到什么作用吗？陈娜想让妹妹多喝一点，可是他却说不出口，并非害羞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在妹妹面前当然谈不上什么害羞，只是刚才经历了几乎要失去妹妹的悲苦，现在感觉自己多说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小春就会突然离自己而去一般。
就像重要的、不可折叠的票据，不管放哪里都不安心。
“我去叫护士来！”这才想起医生交代的的事情，陈娜把水瓶又放回小台子上，起身离开病房，叫来了值班的护士。
“艾春茜是吧？”
小春点点头。
护士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很瘦，皮肤很白，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让人忍不住庆幸这家医院护士服是粉红色的，若是白色，恐怕整个人都会分不清衣服还是身体了。
锥子似的脸上有点不耐烦，圆规一般的语气让陈娜有点生气，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半夜值班想来也很辛苦，况且看过的病人伤者太多，或许会有些麻木。
“状况还行，等下就睡觉别聊太久了，今晚只能喝水不能吃东西，明天有营养餐，自己准备的食物要先咨询医生，记住了吗？”
“嗯，刚才只喝了一点水。”
“还有，你是艾春茜的姐姐对吧？”
“是。”
“让你们爸妈快点过来，后续治疗医院需要联系监护人。”
“嗯。”
交代完这些，这名护士离开了病房，陈娜让小春安心睡觉。
“医生说了没事的，不要害怕，不过一定要好好睡觉哦。”
一边说一边抚摸着春茜的头发，像是照顾生病的孩子的妈妈一样。
“嗯……”春茜现在没什么力气，也说不出很长的话，“哥哥……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突然听到妹妹向自己道歉，陈娜又想起妹妹去帮自己买东西这件事，自责感涌上心头，鼻子发酸几乎就要哭出来，“快睡吧……听……听话……”
“嗯……”春茜乖乖地闭上眼睛。
见妹妹闭上了眼睛，陈娜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距离爸爸妈妈上次打电话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按理说应该要到了，现在不是什么节假日，晚上高速路应该是不会堵车的。
难道说……看着病床上的春茜，不祥的预感朝陈娜袭来，“难道说……爸爸妈妈也遇到车祸了？！”
陈娜慌忙给妈妈打电话，但是对方已经关机了。
怎么办？要是爸爸妈妈也遇到了车祸的话……接下来的事情陈娜不敢想象。
她焦急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不觉间，距离上次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正常来讲的话无论如何也开到了。
手机响了。
是一条新闻推送。
进城的高速路上，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交警正在清点受伤和死亡人数，而那条路正好是爸爸妈妈的必经之路。
“什么……”陈娜眼前一黑，几乎要摔倒，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哭出来，眼泪无声地滴在地上。
“爸爸妈妈……”蹲在墙角的陈娜已经哭湿了身上的衣服。
……
门突然被打开了。
“小春！小雨！”
站在门口的正是爸爸妈妈。
“你们没事？”陈娜还有些恍惚。
“我们当然没事，小春怎么样了！”爸爸妈妈焦急的围到了春茜的床前。
陈娜把医生的话讲给爸妈听，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你们怎么……”
“别提了，路上碰到前面车祸，堵了好一阵子，然后我手机又刚好没电，这才耽误了这么长时间。”